谁叫他细皮嫩肉,这么一打扮,英气尽敛,变成个美娇娘
了。
唯一不足的是他身量太高,扮作女人不够窈窕,不过也够
瞧的了,我们两个从楼梯走下去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客人朝我们
直招手,真把我们当成了坊中的姑娘。我一脸假笑,同李承鄞一
起左闪右闪,好容易都快要走到后门口了,突然有个醉醺醺的客
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笑着就来抓我的肩膀:“小娘子,过来坐
坐!”那满嘴的酒气熏得我直发晕,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承鄞
已经一巴掌挥上去了。
“啪!”
那人都被打傻了,我挤出一丝笑:“有?有蚊子?”然
后一把扯着李承鄞就飞快地跑了。
一直跑到后楼,才听到前楼传来杀猪似的叫声:“啊!竟然
敢打人?”
前楼隐约地喧哗起来,那客人吵嚷起来,不过自会有人去
安抚。后楼则安静得多,虽然与前楼有廊桥相连,不过这里是招
待贵客的地方,隐隐只闻歌弦之声,偶尔一句半句,从窗中透出
来。外头雨声清软细密,仿佛伴着屋子里的乐声般,一片沙沙轻
响。院子里安静极了,里头原本种着疏疏的花木,只是此时还没
发芽,望去只是黑乎乎一片树枝。我拉着李承鄞跑过廊桥,心里
觉得奇妙极了。两人的裙裾拖拂过木地板,窸窸窣窣,只听得环
佩之声,叮叮咚咚。远处点着灯笼,一盏一盏的朦胧红光,像是
很远,又像是很近。好像跟我拉着手的,倒是个陌生人似的,我
想起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牵李承鄞的手,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有
点儿发热。他的手很软,又很暖,握着我的指头。我只不敢回头
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幸好这廊桥极短,不一会儿我就
拉着李承鄞进了一间屋子。
这屋子里布置得十分精致,红烛高烧,馨香满室,地下铺了
东宫 130
红氍毹,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雪上一般。我知道这里是月娘
招待贵客的地方,所以屏气凝神,悄悄往前走了两步。隔着屏风
望了一眼,隐约瞧见一位贵客居中而坐,月娘陪在一旁,正拨弄
着琵琶,唱《永遇乐》。可恨屏风后半垂的帐幔,将那位贵客的
身形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
恰巧在此时听到一阵脚步声,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是刚才
那个醉鬼追过来了,却原来是悠娘并几位舞伎。悠娘乍然看到我
和李承鄞,骇了一跳似的,我连忙扯住她衣袖,压低了嗓子道:
“悠娘,是我!”悠娘掩着嘴倒退了半步,好半晌才笑道:“梁
公子怎么扮成这副模样,叫奴家差点没认出来。”然后瞧了瞧我
身后的李承鄞,道,“这又是哪位姐姐,瞧着面生得紧。”
我笑嘻嘻地道:“听说月娘的贵客来了,我来瞧个热闹。”
悠娘抿嘴一笑,说道:“原来如此。”
我悄悄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本来悠娘面有难色,但我说
道:“反正我只是瞧一瞧就走,保证不出什么乱子。”
在这鸣玉坊里,除了月娘,就是悠娘同我最好,她脾气温
和,禁不住我软磨硬泡,终于点头答应了。于是我欢欢喜喜问李
承鄞:“你会不会跳舞?”
李承鄞肯定快要吐血了,可是还是不动声色地问我:“跳什
么舞?”
“踏歌。”
我只等着他说不会,这样我就终于可以甩下他,独自去一睹
贵客的尊容了,没想到他嘎嘣扔过来俩字:“我会!”
我傻啊!我真傻啊!他是太子,每年三月宫中祓禊,都要由
太子踏歌而舞的,我真是太傻了。
我犹不死心:“这是女子的踏歌。”
“看了不知道几百次,不过大同小异而已。”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来吧。
屋子里月娘琵琶的声音终于停了,丝竹的声音响起来,里面定然还有一班丝竹乐手。这是催促舞伎上场的曲调,拍子不急,
舒缓优雅。
我深深吸了口气,接过悠娘递来的纨扇,同李承鄞一起跟着
舞伎们鱼贯而入。
这时候月娘已经轻启歌喉,唱出了第一句:“君如天上
月?”
月娘的歌喉真是美啊?美得如珠似玉,只这一句便教人听
得痴了似的?我心里怦怦直跳,终于可以瞧见这位贵客长什么
样了,真是又欢欣又鼓舞又好奇?舞伎们含笑转过身来,我和
李承鄞也转过身来,同所有人一起放低手中的纨扇,只是我一放
下纨扇就傻了。
完完全全地傻了。
不止我傻了。
李承鄞一定也傻了,其他人都已经踏歌而舞,就我和他半拧
着身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这位贵客我认识,不仅我认识,李承鄞也认识。
何止是认识啊?
天啊?
给个地洞我们钻进去吧?
皇上?
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身边的舞伎随着乐声彩袖飘飘,那些裙袂好似回风流雪,婉
转动人。就我和李承鄞两个呆若木鸡,悠娘拼命给我使眼色,我
使劲拧了自己一把,然后又使劲拧了李承鄞一把?这会不会是
在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
陛下?父皇?怎么会是您啊?您您您?您置儿臣与殿
下于何地啊?我要钻地洞?
东宫 132
幸好陛下不愧为陛下,就在我们目瞪口呆、诧异极了的时
候,他还特别淡定地瞧了我们一眼,然后拿起茶碗来,浑若无事
地喝了一口茶。
李承鄞最先醒悟过来,扯了扯我的袖子,然后随着舞伎一
起,翩然踏出踏歌的步子。这一曲踏歌真是跳得提心吊胆,忐忑
不安。我一转过头来,发现月娘也认出了我,正睁大了双眼瞧着
我。我冲她抛了个媚眼,她瞪着我,我知道她怕我搅了贵客的雅
性——打死我也不敢在这位贵客面前胡来啊。
好容易一首曲子完了,月娘笑着起身,正要说什么,贵客已
经淡淡地道:“这踏歌舞得不错。”
“曲鄙姿薄,有辱贵人清听。”月娘婉转地说道,“不如且
让她们退下,月娘再为您弹几首曲子。”
贵客点点头:“甚好。”
月娘刚刚松了口气,贵客却伸出手指来,点了点:“叫这两
名舞伎留下来。”
贵客的手指不偏不倚,先点一点,指的李承鄞,后点一点,
指的是我。我估计月娘都快要昏过去了,连笑容都勉强得几乎挂
不住:“贵客?留下?留下她们何意?”
“此二人舞技甚佳,留下他们斟酒。”
贵客发话,安敢不从。于是,月娘心怀鬼胎地瞧着我,我
心怀鬼胎地瞧着李承鄞,李承鄞心怀鬼胎地瞧着陛下,而陛下心
怀?咳咳,心怀坦荡地瞧着我们。
总之,所有人退了出去,包括奏乐的丝竹班子。屋子里头就
留下了我们四个人,心怀鬼胎,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贵客吩咐:“月娘,去瞧瞧有什么吃食。”
这下子月娘可又急了,瞧了我一眼,又瞧了贵客一眼。见
贵客无动于衷,而我又对她挤眉弄眼,月娘委实不明白我是什么
意思,可是又怕那位贵客瞧出什么端倪,于是她终于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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