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之涌动

手从那团幽深的墨蓝中探伸出来，在迷殇的背后紧紧钳制住他的两只手腕。而他的躯干，就像蛇身一样紧紧地缠绕着迷殇的身体，弯曲盘旋，直到迷殇的颈上。卸去面具的面庞肆意地对准迷殇的脸，一个模糊的笑容在那柔软似蛇诡异如泥的东西里面缓缓地绽放开来。

    “哈哈，怎么？怕了吗？幻雪之殇，我曾最心疼的徒弟呀，你可还能记起——这曾经‘夺魂’的一幕么……”

    他，果然就是青龙！

    【人间界·南赡部洲·迷雾之林】

    树林之中，迷雾更盛，月亦朦胧。昊空小心谨慎地往前走着，向着那个熟悉的味道。

    只是，突然的，她手中银枪上的银光却骤然地闪烁起来！不由得，她停下脚步紧张而凝神地看向银枪上绽泛银光的枪头以及其上的渊雀图腾。但，片刻之间，那渊雀却陡然地从枪上挣逃出来，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它就像化作了真正的雀鸟一般，扑腾着翅膀往前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别跑！”昊空赶紧加快了步子紧追不舍，但她终究只能记下它飞去的大致方向。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吧！

    “那枪上……究竟是什么时候，附上了一个渊雀族人的魂？”思绪间，脚下却为东西一绊，急急地摔了出去。还好昊空身体轻盈，步法不太沉重，没有跌个狗吃屎。她只回过头来恨恨地往那草地上看了看。她真以为，绊她的只会是根横行的粗壮树根或草茎。但从她惊疑的表情中可以发现，绊她的并不是什么树根草茎，而正是先前那为幽烬杀死于林中的人！

    “天葬？是你吗？”昊空紧张地蹲下身来，细细地掰动起他的脸。

    凌乱的发丝，僵硬的表情，还真没办法在第一刻便确认他的身份。但是当昊空看到他脚上那双悼灵送给他的轻云履以及在他左耳后的那道熟悉的五行印记之时，她就彻底地绝望地确认了他的身份。他，真的如自己所想，正是天葬！

    “天葬？天葬……”昊空慌乱地叫喊起来，却始终唤不醒他。

    而更要命的是，那道藏于耳后的印记，代表着他与五庄观联系的五行印记却已然将近灰白，逐渐的，色泽也变得与他的肤色相近。昊空知道，一旦那道印记的色泽彻底地变的和他的肤色一样，不再让人看得分明看得清楚之时，那便是他死期到来之际！迫近灰飞烟灭……

    昊空悲凉地叹了口气，沉重地摇了摇头，轻快地自腰间抽取出一张凤羽符，然后便在心底默默地念叨起来。转瞬，天葬的肉身便化作一道

    小小的火球，径直地覆盖在了那道凤羽符上。

    “悼灵，等我！”昊空戒备地站直起身，眉宇间却凝起了浓重的黑色。而同时的，在她心底，四个字却不自觉地壮大起来：魔之六道！

    ——他们，又是几时回来的？太古之门，难道再次被谁解除封印了吗？

    【人间界·南赡部洲·迷雾之林】

    “抱歉，是我回来晚了。”

    这是谁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温和，一如当初的明媚。忽然地，惊彻了那陷入沉思哀伤凄绝的绯衣女子。

    弥月不敢置信。她艰难地扬起头，却在一瞬之间泪凝满眶。

    多少年，无论世代的变迁，冥王父亲的去世，神罚骤降神荒废弃，凌空教主殒灭，蒙山青鸟失踪，自己的谪庶与囚禁……一切的一切，如同飞烟一样在她心里都不曾留下太过浓重的印痕。所以，她才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可，那都该是些什么东西呢？

    弥月不知道。

    她明明不憎恨任何人，却还是动手伤了他忠心护卫的那个人。只是啊，龙城，夫君，你可曾会……

    “都怪龙城，这么久才回来——”

    “不！”再也忍受不住，弥月伸出手就要抓住他，就如同最初最初她遇见他的那时一般。“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

    “公主……”

    身上，突然就有一道和煦的光芒聚集起来，像是人的臂膀一样，紧紧的亲密的从她的身后拢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在她的胸口抱合起来。月光静谧地散落在他身上，腾起一片雾气。那一道渊雀的图腾静谧地刻在他的头冠上，衣袍上，那是一个古老家族的徽号。

    “抱歉，龙城直到现在才出来见我的公主。可是公主要知道，龙城也是有苦衷的啊！”

    “唔！我明白，我都明白。”弥月拼命地点着头道。但那满腔的眼泪却终究无法让她自由地发挥口才。

    “公主。龙城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似乎，就只会说这样的话了。

    无论过去多少年，龙城都知道，她还是当年那个倔强又傻的小丫头。所以，龙城静静地伴着她，揽着她，微笑着，一如往昔。

    ——我抓着你的手，是不是说，你是那抹棕黄，我是那份白，我们交相辉映，不可失去彼此。

    ——你是阳光，炙热地燃烧整片天空，而我是夜半星月，安静深远。你揽着我的胸怀，是否现在就是你停下脚步收起火焰怜惜我的时刻？

    不用听，他都知道，阔别六年后的重逢，弥月已然知足。

    濒临“湮灭”的悼灵在那朦朦胧胧昏昏沉沉之中，却还是看清了那个揽着弥月的人的身形和脸庞。

    他是那样熟悉，在那里泛着温暖而惬意的银色光华。他的唇间含满了幸福而甜美的微笑。他只是那般静静地抱着他的妻子，弥月。

    “二哥哥……”多想，亲切的，如幼时记忆中那般深情了去叫唤出对哥哥最亲密的称呼，但却终究的，悼灵只能沙哑地在自己心底默默地呐喊。他已经没有了气力！

    而龙城，或者说睚眦的装束不再是以往熟悉的坚固而冰冷的铠甲。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手执什么兵器吧！在他暖雾一般的怀抱里，他任由着那个娇媚的女子侧着头，微笑着，静默地摆弄着系在他衣服上的一根长形坠带，或是打结，或是对折，像个少女一般，天真动人的在他眼底洋溢幸福。

    ——那是一件细鳞软甲般的衣物。

    说句老实话，这并不是悼灵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宝衣了。然而那遥远的唯一一次，却也还是在二百年前。

    那一年，悼灵和昊空二人因为一些事情而拜访到了上清天昆仑界元始天尊那儿。而后，二人便在那昆仑界弥罗宫太微殿紫微真人的众多宝物之中见到了一件和他眼前这件极为相似的衣服：玄天青裳玉缕衣。

    而那一件玉缕衣，据紫微真人说，它是由从北溟之鲲的鳞片中提取出的琉璃色软屑磨成的浆液混合在昆仑山上所独有的玄天麻之中，继而从其中抽取出的玄天麻细丝再搭上玉翠松香的熏烤，然后再由天界中曾经最擅长织衣的天女青裳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紫微真人收藏的那一件玄天青裳玉缕衣却终究只是在青裳利用丝线织出第一件宝衣之后再用那些剩余的材料又悄悄做成的一件仿冒的次品。

    紫微手中的那件宝衣，据说可以抵御所有五行之力的攻击，不为任何五行法术所伤残。那么，可想而知，在那样一件极其近乎完美的“次品”之前，这一件利用了足够的材料，缝制方法也更为之精致也更趋向于极致完美的宝衣的防护力量是有多么强大了！

    但是，偏偏的，拥有这样一件至宝的龙城，亦或者说睚眦，却又为何会被昊空轻易杀死呢？

    “难道，是因为……她？”心下一个激灵，无边的力量扯拽着悼灵的思绪再度回归到了先前未回忆完全的那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