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来这里找我。”
“哦——”秦穆但只皱起了眉头,颇为困惑,“等人啊?等人的话,可能不行哦。”
“为什么?”
“过两天我就要去杭州念书去了。不可能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的。”
“杭州?”那女子终是神色黯淡了些许,随即却竟只微然一笑,似看淡了许多,“杭州,不是离东海更近一些嘛!既然如此,那你带我一起去,好吗?”
“一起去?”秦穆的神色一瞬间便只被惊喜给点燃了,“好呀!我就想找个伴一起去呢!那,你待在哪里才好呢?”
“你手上的那块萤石——那就是我了。”
一声轻叹,一份约定。那金衣的女子终是神色清明地微笑着潜进了那方萤石之中,直叫那昏昏沉沉陷入梦幻的秦穆小公子缓缓苏醒,郑重地握紧了手上的紫色萤石,轻语喃喃:“流水,流水——那么,我们过几天就要启程了哦!你,可不能丢了呢!”
秦穆终是微然一笑,冲着周身的亲人甜美一笑,轻唤出口:“爹爹,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他并不知道,就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彻底地被逆转了:他但只从一个普通的凡人变成了一个有着神仙庇护的仙童!而那个隐藏在他胸口悬挂着的紫色萤石坠饰中有着“流水”之名的金衣女子,却正是那穿透过九幽之境中“破碎之镜”而悠然前来的霓裳玉女。
——然,她与那悼灵幼年之身凭缘相遇的事情,却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了。
◇
当霓裳顾自将身子探入那破碎之镜,当她令人猝不及防地诀别之后,那九幽之境中的空仙终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良久都不曾缓过神来:“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子胡来!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啊!可恶!”
末了,那女子终只恨恨一声,咬牙切齿地冲着那身旁站着的金童天劫一声呵斥:“过去!轮到你了——记住,别胡来!你先对着镜子看看,看见什么异象也别太紧张。不过,我先提醒你,无论你看见什么,都别太靠近那面镜子——要不然,你就会如你师妹一般,失去控制,被诱惑进去,结果来生都没有完整的魂灵和身体了,知道吗!”
“明白。”天劫但只轻声喏道,一边却是缓缓上前,凝神看向了那面镜子——
然而,那带着诅咒带着诱惑之力的破碎之镜终似力量枯竭了一般,无论天劫如何凝神观望,却终究不曾看到任何东西——那简直就不像是一面镜子,反倒只似一面均匀涂抹上金属粉末的光滑石板一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一道令人咋舌的炫目……
“我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啊?”忍不住,天劫终是狐疑地转过身来,轻声言起,似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明明看见霓裳刚才悸动的神色之间分明就该是看见了什么的。但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是连那悬浮于空的银白色火苗都看不到!
“什么?”空仙微微起身,一边低眉瞅着玄武,一边却是蹙眉惊心:“怎么可能!不该流连于世的游魂野鬼看到镜子的时候都能有反应的!不可能单单就你看到的时候没有反应的。你可别想骗我!一个霓裳就已经够烦的呢。真是——”
“可是——”天劫有些尴尬地辩解道,“我真的是什么都不曾看见啊。要不然,你过来看看这镜子是不是坏了?”
“坏你娘!”忍不住却是一声怒斥!空仙早就憋了一股怒气了,一边却又不敢冲着玄武发作,而霓裳也早就穿过镜子逃掉了,现在也就只剩下这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天劫金童了:“好端端的神器破碎之镜怎么可能坏掉!要我看,我又能看见什么?我又不是你这般的死人,野鬼!哼!”
如此气势汹汹,不免地直叫那天劫顿了顿身子,往后退出一步,转身再度看向那面镜子。然而,却依然什么都不曾看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呢?空茫茫的,难道,是说我竟没有来世么?
然,那神色渐渐疑起的天劫金童却并不曾看见他那身后的白衣女子却也丝毫不再顾及身后已然昏沉过去的玄武了,只径直缓缓上前看向那镜面,却是神色皆变——
镜中,那是一个浑身殷红的少女,眉清目秀,轻歌曼舞,浑身都只散发着令人动容的青春的活力和光芒——那是她的过去,那是她的纯真年代,那是她早已失落的往昔——她,空仙,终只是个未来和过去一样的人,亦或者说,她并不曾拥有未来!
然后,再看看镜子外边,那个浑身雪白遍满轻羽白纱的女子却是一脸倦容,神色惨淡,泪眼婆娑:“看吧!你早就该离开人世离开这些个鬼地方了!可是,为什么你非要抓住这个讨厌的身子不放,为什么,你却竟是连自己回家的路都找不到……虚彦——说到底,你又何尝不是一个游魂野鬼,凄凉绝地呢!”
冷声心叹,悠然神伤。空仙但只微微阖眼,一声长叹,却只不禁再度睁开眼来。然而,仅只此一眨眼的功夫,那面色清冷的女子眉目之间却已然退去阴霾,反倒是染透了鲜红的怒意、憎恨和杀意:“你们这些个死人!该死的那就早点去死!不该死的,就不要在这里凑热闹!滚——”
一声长啸,夹带着无穷的怨气和鬼道之力,竟是生猛地扑腾出去,径直掀起那站在她身前镜子面前不曾设防的天劫金童,直叫他不禁凌空翻起,仓促间竟是直撞向那镜子,还不待他有所惊呼,亦不曾听见那镜面上传出什么声音,那道木讷的身影便只悠然一下,穿透进去。末了,却终是身影尽散,灵魂不见!
——天劫,终是在那空仙的恨恨之中猝不及防地迎来了自己的新生。然而,一切都还未曾结束——
空仙如此愤怒,却终还是不曾有所解恨,只咬牙切齿厉声而起:“你娘的!婆婆妈妈,啰啰嗦嗦——你是女人我是女人?早死早超生吧!”
然后,她但只恨恨转身,冲向那倒地不醒的玄武不禁一声冷笑,心道:“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碰上了那个让你憎恨却又无可奈何的嫦娥仙子吧!”
女子微微捻眉,手臂轻抬,五指轻动,结成爪形,随即,那隐藏于其周身的千锁结便只翛然而动,直奔赴到那玄武的身体之间掠出一道看似将近枯萎的金色莲花——
“索性地,反正我也懒得去普陀山把你交给慈航道人了。倒不如,就让你跟着你所不爱的人辗转翩跹吧,霓裳玉女——”那朵金莲,便是霓裳玉女利用魂珠在世时所持有的身子。
话音微落,千锁结径直飞旋回到空仙跟前,而她却并不朝那千锁结一并其间的金莲看去一眼,只径直挥了挥手,随即,那千锁结却是连带着枯萎的金莲飞腾而去,直将那一道金莲投入了破碎之镜——
“上路吧!反正,我想着要寻死。既然他不肯杀死他曾经心爱的女人,那么,我就用这具身体做尽一切恶事,叫那天意将我这逆改天命的罪人彻底消亡吧!”
“吕氏虚彦!来生,一定要记得你恨过什么人,一定要记住你所眷恋的人,一定要牢牢地记住那些人!虚彦——”
一声长啸,那轻羽白纱之间径直呼啸起一阵强势的鬼道之气,直在这九幽之境掀起令人不敢置信的深红血色光华,势要将这里的一切消灭殆尽:鬼道之气所到之处,竟是血气迷漫,腥秽难闻。而那女姬终也只在这血气的中心缓缓阖上双眼,静默一声,等待着“天罚惊雷”的降临——
“来啊,杀了我吧!我,再也不想沉沦在这具身体里了,我,再也不想留在这纷乱尘世中等待着所谓的希望降临了……霾晦,大哥哥……永别了……下辈子,但愿,我们还能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