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

去任他说完——晓寒，晓寒，你到底，还是不同于曾经我所救下的那尾蛟龙么？不。你根本就不是他。那时候的晓寒，他根本就还不会说话，就更加不会如此聪慧地揭我的短了！晓寒，晓寒，你是叫我连你也一并驱逐出境么！

    “姐姐！你还是在骗我。”

    “你住口！”这一次，那个柔弱的女子终是恨极地站直起身，杏目圆瞪，浑身都只凛冽起一阵令人胆寒的怒气！而她，也终是只用了一眼，就叫那个晓寒畏惧地跌倒在地，久久不敢动弹，更别说吱声指出她的软肋了！“你再敢多说一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姐姐，姐姐……”俯身怒视，却竟是见着那个少年居然畏畏缩缩地直往后退去，眸子里都不禁泛起了分明的怯意和泪花，让人不禁心颤，追悔！

    “晓寒……”末了，霖儿终是凄声地又只回转过身，掩面悲声地哭了出来。“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可以……”

    心绪晃荡，久久难以平复。可是，她知道，她的确是做错了什么！刚才，那股怒气，那份憎意，却是那样的分明，那样的叫人不敢忽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自己，竟然连一点控制住自己情绪的能力都没有了呢？自己，不是很讨厌杀戮，不是很讨厌憎恨，不是很讨厌有人在自己的面前做那样可怖的事情的吗？即便是青鸟，自己都决然不会愿意去为了自己而杀死那么多的人——但是，偏偏的，如今这个让人畏惧让人躲避的人，却竟是自己了！而自己，怎么可以……

    “我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被你指出了内心的软弱而已。可是，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为什么要憎恨，我为什么……”她偏过头，郑重地看向了晓寒。然而，那个人却仍旧是僵硬在地上，面带惊惶，似乎久久都无法恢复宁静！如此，又怎能不去刺激她的心，伤痛的她的情？“晓寒，晓寒……姐姐，姐姐对不起你……”

    她根本就不敢靠近他半步！一看到他那样忐忑的眼神，一看到那样已经因为自己而碎散开去的明镜之心，她就不禁隐隐作痛，绝难原谅自己！——原来，自己是这样的脆弱。原来，自己是这样地依赖着你，原来，自己竟是这样地憎恨着你的么，青鸟？不是只有你才会想着要去杀人的。是因为我，是因为我的怯懦，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在你的面前表现过憎恨，所以，是我，是我用自

    己的怯懦将你送上了刽子手的舞台啊！青鸟，青鸟啊——其实，应该是我才没有资格被你给爱上的吧！如果，当初真正杀死那些人的是我，而不是你，那么结果又会变成怎样呢？说到底，不正是因为我，所以你才会杀了他们的么，所以你才会跟着我一同前往蒙山的么？可是，我倒是忘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问过你是否真心诚意地愿意回到蒙山，远离的你的父母，骨肉至亲……

    “哈哈，哈哈……”苦涩地高声笑起，整个人都只似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境地之中。然而即便如此，可她却仍旧是不愿意停下对自己的蓄意伤害，竟是想着要离开这个世界，想着要永远都固守在自己单薄的世界里，任由自己孤独终老。“青鸟，蒙翼，亦或者是你悼灵，你们之中，其实谁都不愿意留守我的身边的吧！”

    “姐姐……”如此，眼见那女子突然神色黯淡悲声哭唤，那躺倒在地上原本畏畏缩缩的晓寒终于也渐渐地安定下心来了。他似乎是看懂了什么，渐渐地，也没有再像之前那般的害怕或者恐惧了。旋即，他却是踉跄着支撑起来，继而却是向着她靠近了一步，怯声：“姐姐，对不起。晓寒刚刚，晓寒不应该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关你什么事啊！”霖儿却是干脆地一句冷语打断，并不朝他多看一眼，只对着溪水兀自感叹。“你看到了，百花凋零，树叶枯萎，转眼，这里就一点生机都没有了。呵呵，呵呵——你说，心已经死了的我，还有必要回到那个世界，回到那个绝望而背弃了自己的世界么……”

    随着她的字眼缓缓渗出嘴唇，那身后的晓寒却是惊讶地看着这个原本清静宛若神居的地方居然百花纷纷凋零，青碧的竹叶也都只转眼枯黄，坠落，跌入溪水。然，还不待得他发出丝毫的惊诧声音，那眼前的溪水却竟然已经开始渐渐干涸，冻流，隐隐，甚至还出现了一些浮冰！

    “怎么回事？姐姐，姐姐……这里怎么会……”心绪忐忑，慌然上前。然而，那个女子却并没有心情去搭理他。她只微微地昂起头，看向那白净的苍穹，不经意地却是显露出了一份清晰的冷笑，似疯了一般，旋即便只听她道——

    “看哪！冬天到了，已经开始下雪了！”话音一落，晓寒便只感觉着自己的鼻尖上却竟然突然便添了一份凉意。细看之下，方才发现那果然是冬日里的飞雪，六角轮廓分明，透放着令人发怵的寒意，直抵入人的心间——姐姐，姐姐！你的心，是当真很难过了么？所以，你的心意才会抵达这个世界里的天空，驱散下无尽的雪花染白这里，一并你所在的地方么？姐姐，姐姐，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呢？

    晓寒自是已经寒彻心扉，然而那个女子却仍旧是疯癫一般地一声冷笑，唇角之间多了几分妖娆和娇媚姿态，却是摇曳着身姿朝着那已然结冰的溪水面上奔跑了过去，一记高声畅快：“喂——你看到了吗！我活得很好，活得很好！你赢不了我，你赢不了我……”末了，那个女声却是逐渐低迷，哀痛，眼泪涟涟，甚至——

    “天呐！姐姐——”晓寒只不禁一声疾呼，慌忙上前，试图将那个对天哭唤的女子拉扯过来，安定她的情绪。然而，才只待得他再上前一步，那个身前溪水冰层上的女子却竟然突然便只染成了一头白发，雪亮雪亮的，在这突然便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竟显得是那样的悲切，而令人心颤：“怎么回事，姐姐，你的头发……”——不过，稍稍令人还有些惊喜的，便是她的面貌依旧还是那般的清静，和光滑如玉，没有半点衰老的迹象。

    “姐姐，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别难过了，你也别骗自己了，好吗？”晓寒已经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晓寒不知道撒谎。晓寒说错话了。姐姐不喜欢大哥哥，姐姐跟大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变回来，你变回来呀！”他并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几乎可以确定，姐姐这样的变化，一定会带来很不好的事情！那么，姐姐，求你了，晓寒真的求你了……

    然而，那个浑身依旧海蓝的女子却并没有听进去他的哭唤。她只依旧顾自地昂首望天，抬起手，迎接那洁白而轻盈的雪花飘落在她白皙的掌心，微然一笑，久久都不曾化去，只任由着片片的洁白纷沓而至，逐渐将她的手掌心都只覆盖，掩埋，一并她的灰暗心绪，一并她的朝思暮想——

    “青鸟，青鸟呀——我们诀别已久，或许，我们从来都没有资格再见到彼此，再牵住彼此的手吧？说到底，或许，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些所谓的爱情，只有我对你的依赖，只有你对我的保护，一同现在，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