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

。无疑地，他认出了这样东西的来历。但是，那个人，那个仅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决然难得为外人所见上一面的龙神，为什么他会要将这样的东西交予这样一尾蓝龙呢？难道——若他所言非虚，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眼前的这个人的确就是个可以让自己放心的好人呢？——但是，他依旧无法琢磨明白。

    不过，虽然这悼灵自是如此这般的顾自迟疑着，可那身边的霖儿却是也只担忧地慌然上前，忙拉拽着晓寒试图让他起身，甚至还想让他躲到自己的身后。然，出人意料的，她那眼前的少年却是一脸惊惶地僵坐在地，死活不肯起身，只惶恐不安地看着身前的大哥哥，面露难色。

    如此，霖儿却是不免一怔：难道，他竟是要叫悼灵允许他站起方才会起来的吗？不得已，霖儿不禁也只摆出一副气急的模样恨恨地瞪住了悼灵，冷声，似恨极：“你到底是要干嘛呀！一惊一乍的也就算了，还吓得他都不敢动弹了——你快点让他起来。别再瞎吵吵了。”

    “你，你起来吧。”虽然口边还是如此地念着，可是悼灵却仍旧是只定睛地看向了晓寒，直到他缓缓起身，被霖儿拉拽着躲到身后了方才罢休。旋即，悼灵又只轻轻看了霖儿一眼，不无感伤地问：“霖儿。那是不是从今以后，这里就一直都是雪天，而你的头发也……”

    听得如此，那女子不免也只一声苦笑，叹息，“其实，曾几何时，我的头发本来就是雪白的。当初，若不是师姐担忧，怕我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又怎么会被她给变成如此呢？如今好了，我可以以真面目示人，再也不必怕这怕那的了。不过，吓到了你，倒真是我太过唐突，有所失礼了。”话毕，那女子却是微微俯首，打了个欠身方才作罢。

    “怎么能这么说呢？”悼灵却是一声苦笑，然后便只低声叹息道，“若不是我遗忘了你的过去，又怎么会连这些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呢？可是霖儿，你真的就决定了吗？”悼灵却是一声郑重，悲伤满面铺陈而出。“坚强地走下去，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你不是同样也很期待的么？”霖儿只轻缓一笑，眉梢之间却是不禁缓缓流淌出一丝分明的欣喜和快意。“既然那些事情都是注定无法避开的，那么，索性地，我就去努力地面对好了。不管结局如何，不管将来怎样——”她轻身回眸，凝神地看向了他的眸子，闪烁起阵阵颤人肺腑的清光和泪痕

    。“青鸟，他都是我曾经的青鸟。所以，无论他变成怎样，他的故事，也应该由我来书写终点。”

    “霖儿……”听闻如此，悼灵的心间也只轻缓地拂过一阵寒凉的冷风，久久不曾清醒——那样的冷意，分明彻骨地从她的眉梢之间呼啸而出，掠过他的心扉，碾过他坚实的心脏——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相当脆弱的人，原来自己的坚强如此轻易地就被她的悲伤给碾成了碎散的齑粉。

    ——霖儿啊，我该怎么说呢？我知道，自己必将有一天会彻底地诀别于这个世界。我也知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我只是青鸟灵魂的一个载体。他生，我就有机会存活下去。但是，如果他的魂魄失散了，或者他的魂魄干脆聚齐了，那我势必就会彻底地离开此地。

    ——可是，霖儿啊！我真的不想这样。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回到这一年的时光，我好不容易才走过一千年的漫长岁月。辗转，我就应该要去见到我心爱的灵儿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却会如此的残酷？就在我即将顺利抵达终点的时刻，却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无意地横插出来了一个你，一个让我根本就无法拒绝的你……

    ——我多想你能放弃。但是我又不敢。我知道，只要我背负着青鸟之灵一天，那我都不是完全的自己。但是同样的，只要我还背负青鸟之灵，即便我有一天真的可以重见我的灵儿，可我最终却还是会因为你而化身成为青鸟……

    ——所以，你知道吗？霖儿——不是我一定要去变成青鸟。而是我无法拒绝。我总不能既让如今出现在我面前的你失望，又让将来的灵儿失望吧！所以，所以呀……你即将，从我的灵魂身上踩踏过去。而我，必将成为你手底下那第一具永恒的亡灵。

    ——但是，请你，将来能够帮助我，宽慰我的灵儿。谢谢，谢谢……

    微微侧转过身，悼灵的眸子也终是渐渐地分明了起来。其实，他是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的。但是，那心底涌起的责任心，一并对身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所产生的无法忽视和抗拒的某种情愫都叫他只不禁难以抉择。——所以啊，对不起你了，灵儿……

    悼灵微微一笑，撇开了苦涩的心绪，继而便只缓缓上前，带着身边的霖儿和晓寒重返人世。但是，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就在那女子的心间，依然只在翻江倒海，久久不曾安宁，只有无边的矛盾和心酸——

    “青鸟，青鸟……”

    “我该怎么做？你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吗？”

    “青鸟。我从不知道，原来你竟是个这么可怕的人！为了要活下来，你可以牺牲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你可以肆意地去毁灭这个好心提供身体给你暂居的人的性命。但是啊，青鸟，青鸟……为何多年不见，你却仍旧还是那样一个杀心浓重的人呢？”

    “青鸟。你明知道我厌恶那些血腥，你明知道我不愿意和那些纷乱纠缠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不管当初，还是现在，你都要卷入红尘，折腾，让你自己浑身染血，让我也连带着悲痛欲绝？可是，你真的愿意么，你真的愿意让你和我都在悲痛之中沉沦下去么？”

    “青鸟，青鸟啊！还是说，你就是他，的的确确就是我梦里所见到的那个可怕的人？可是，可是啊青鸟！为何呢？到底为何，我们之间非要有那么些不可抵挡的注定的所谓宿命呢？我多想安静地一个人回到蒙山里去，再也不管不问这天下苍生，不必去理会你身在何处。但是，如今的我又怎么能，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人因为你而再度地踏上黄泉之路啊！”

    她仍旧很想放弃，一念及梦里的蒙翼和悲痛的云翔，她就会忍不禁地胆寒心颤。甚至，就在刚才，当悼灵将一把匕首放在她跟前的时候，她又如何能够去答应，去谋害他的性命呢？“悼灵，你是个无辜的人。可是为什么，青鸟却必须要将你这样无辜的人的性命予以谋害呢？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么……”

    心绪幽幽，却终是绝难出口。瞒着，等待着。她相信，总有一天，青鸟一定会在他的帮助下找到灵魂。“那么，翎飞婆婆，就请你帮助我吧！在那个时候，请你相助于我，让青鸟的灵魂灭殆，让无辜的人活下去！那一天，青鸟，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和你永生永世埋葬在一起的，永远，一起，再也不回到这可怕的世界了……”

    徐徐缓缓，三个人步履轻悠。然，他们都忘了，这里，并没有被点起火苗，这里，一地的雪景依然存在。而她的心，依旧清冷，飞满溯雪。而何时，他们才会放下那些忐忑和猜忌，转而亲昵地执手相依，不离不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