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3

—猴孩子哟！你若是死了，那我今日叫你走又是为了什么呢？轻言生死，那可是懦夫才会去做出的选择啊！”

    “我不是懦夫，我才没有轻言生死——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把她到底怎么样了！”他再没有了斗志，亦或者着说如今他内心之中所有的斗志都已经被人为地瓦解干净了，就连一点尘埃灰烬都不曾落下，只有那满腔的悲屈和无奈席卷了他身体之中每一个角落，残垣断壁，荒废一身！

    “当然没有。”老倌儿却是只诡谲地偷偷一笑，冷声，“不过，若是你真的还想着要那么做，只怕我也帮不了你，更保不住她的小命！”

    “你的意思是……”然而，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怨恨沸腾的悼灵心间突然便只意外地渐冷了下来：刚才的那句话里，老倌儿的意思，是不是说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可是，如果他没有恶意，那他又何必非要阻止自己前往废墟之城呢？那里，是当真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过危险？

    “哼哼。”可是意料之外的，那老倌儿却是只渐渐地停顿下来，再度陷入了之前的那般冷寂。他只依然冷然地微笑着，眉宇之间一抹清淡的颜色宛若锋利的刀刃划过了一般，显露出一道绯红的印痕。可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是淡然地微笑着，一个纵身便只轻巧地落回了地面，继而却是背转过身，爽朗地笑出声来，“很久不见了呢，胧姬！真是没想到，就连你这样娇贵的人，如今却都要为了他而纡尊降贵，甘愿和我这般卑贱丑陋的人相见一面么？”

    “胧姬？是谁！”悼灵却是一阵心悸，竭力地朝着四方感应过去。然而，还不待得他看见任何幽影异动，也不曾看见任何其他的人现出身形，身边的黑色气流却竟是缓缓澄澈，消散，继而却是化成了漫天的素白，芬香摇曳，只见着纯净的绯红花朵缓缓地从那白净的地面上滋长出来，连带着青翠的枝叶向着四周肆意地迷漫开去，开遍了他眼力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只听着一个静然的幽声低缓响起，竟是那般的熟悉，却久违！——原来，是你？！

    “大人此言差矣，可算是折煞晚辈了呢！说到底，倒是大人有大量，能不与如此胆大妄为的小女为难。小女，也只在此感恩大人，恭祝大人万寿无疆，泽被苍生。”绯色，云雾一般的

    东西却是轻缓地从悼灵的身间飘散出来，继而却是安然落地，渐渐地凝成人形，化成弥月！

    “二嫂嫂！”如此，这悼灵自然是心切万分的。他只欣喜地呼喊一声，完全忘记了自己竟然还是被那般可怖的老倌儿幽影束缚着身形：二嫂嫂，二嫂嫂……终于，又见到你了呢！你没事，真好！真好……

    然，那一袭绯衣的女子却并没有朝着他看来一眼，她只伴在他身前的老倌儿一侧，凝神，微然笑起，“大人。您，这一次就不能破例一次，让他过去么？”

    “不是我不让他过去。”老倌儿依旧不曾回过头来。可他的声音却竟是那样的安详，如海一般低吟，辽阔而令人心扉渐暖，再无心惊胆彻。“胧姬，你要知道，如果他的内心不够坚定，他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安然地存活下去的——这里，向来都容不下任何的懦夫和废物。”

    “小女当然知道，亦能理解大人的宅心仁厚。”弥月只轻然微笑，低声款款，“可是您方才不是也听见、看见了么？”她缓缓地回过头，郑重地朝着那一脸悠然而渐有喜色的悼灵看了一眼，微笑。“他有决心的！即便您以另外所有人的性命来威胁于他，他不是一样坚挺下来了么？既然如此，您还认为他的内心需要考验么？”

    “这可不是考验！”老倌儿却是认真地纠错道。“胧姬！你要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他的内心稍有一点的退让和逃避之意，就势必会给他自己以及他需要去保护的人带来灭顶之灾——他并不是以前的那个王者。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已。而在这世上，有着太多太多的变数！如果稍稍有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能保证他还能够坚持下去么？仅凭这一时的言语，根本就不足以颠覆他这一千年来遗落在我心目中的懦弱形象。我，不可能相信他的！”

    “可是——”弥月但只回转过身，凝神地看向了老倌儿所注视凝望的远方，悲切，低缓，继而却是微微地凑近他的耳根，只在他的耳畔轻声地说了一些什么，没有叫悼灵听见。然后，也只在她微然念完之后，那一抹轻缓的微笑之间，老倌儿也只轻然地回过头来，依旧冷凝着双眼郑重地看了他一眼——眨眼之间，那些捆绑住悼灵的黑色魅影也都只烟消云散，不复见了！——这，这就是说，我可以过去了？

    “好吧。”老倌儿回过身，郑重却又分外忧心地看了弥月一眼，渐起的声音里散放出阵阵分明的暖意，沁人心脾。“胧姬，既然你都替他做了保证，那我就暂且答应你一次吧——可是，如果有朝一日他的内心再度面临脆弱崩溃之时，我可是一定会带着他离开这里的，知道了吗？”

    “小女明白。小女，恭送大人——”柔声轻缓，还不待得那悼灵相作惊愕，那一道冷寂的幽影却只咻地一声便销声匿迹，再也不见了。

    “二嫂嫂，这到底是……”悼灵却是一阵心慌，仍旧是心有余悸地缓步上前，错愕地看向那绯衣如血的女子，浅声哀叹。

    “都已经结束了。你不用太在意了。”弥月终究还是不准备将那个人的身份透露于他。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悼灵依旧有些不肯罢休，蹙眉，冷颤。“还有，这老倌儿，他到底是谁？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他才会让我过去的？”

    “没有。”弥月轻叹了一声，继而却是微微笑起，轻缓地看了他一眼，郑重。“悼灵，不要再问那么多了。废墟之城没有了神祇的约束，但也可以存活到现在，这自然是因为它已经在这芸芸众生之中凝成了属于他们的法则。这个世界，蕴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既然是秘密，那就应该由着你自己亲身去民间探究，寻访出你要的答案。不过，就算是这样，在这个世界之中也有着无尽隐藏的秘密是不会被你去知道的。所以，你也就别白费精力了——与其去执着于这些虚无缥缈没有答案的事情，那还不如将你的心思好好地安放在她的身上。你说，不是吗？”

    “你是说，霖儿？”悼灵挑起了眉线，隐现出一丝难过的悲伤。“我当然知道。我会好好照顾她，一定不会辜负哥哥嫂嫂的期望的！”

    “那就好了。”弥月却是凝重地叹了一声，继而才只低声复道，“不过，悼灵，你还可以答应我另外的一件事情吗？”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宁静和安详的光芒，整个人都只笼罩在一种静美的微光之中，一如他初见时的柔媚，芳华正茂。

    “嫂嫂但说无妨。悼灵不管怎么样，都断然不会拒绝嫂嫂的请求的。”悼灵轻缓作揖，屏息凝神，只听得那女子款款声起，悠扬悦耳，如春风撩开了他的悠悠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