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5

    “羲凰。”末了，那一方素净的女子终是微然地转过身郑重地看向那面色渐渐安宁下来的少年，凄声，颤栗，却是兴奋不已。“你听到了——姐姐没有骗你。姐姐答应你的，姐姐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一定会帮你达成的！”

    “姐姐……姐姐！”一声悲痛，那少年却是只循声奔跑过来，纵使什么都看不见却仍旧是步履轻快，只向着那印象之中如花的美眷奔赴过来——纵使什么都不曾看见，但是他自然什么都听到了——姐姐，曾经霸气傲然于世的姐姐，她居然可以为了自己而牺牲那么多！纵使夫人百般刁难，纵使夫人她完全挟制，可是，那样的姐姐她却仍旧是忍辱负重甘愿着承受了那样的一切！可是姐姐，可是羲山哥哥，你们都知道吗？其实我，我曾经也恨过她的……姐姐，哥哥，对不起……

    “青衣……”如此一幕，宝座之间，那一袭素衣加身的女子却是只在这样的时刻里备受震动，只在那数人尽皆离去之后却是呜的一声扑倒在了那绵长的宝座之间，悲声痛哭，长久不起。

    ——是啊。一切都源于她的算计，一切都源于她的苦心。如果说早年她就遇见了将来需要利用到这少年的恨，那么现在，她终于明白，其实自己用心算计到的，不是别人，而只能是自己。那些人，无论她们遭受了什么样的待遇，即便是她们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一直都在失去，可是，就在命运的最后，她们却用彼此发自肺腑的真诚感化了彼此，结束了往昔里所有的怨憎。可是，自己呢？自己又得到了什么，还是说，自己其实一直都走着一条错误的道路而从来都不肯后悔，不肯折返，明知道错却终究还是固执地走下去，朝着最终的深渊不肯停下——可是啊，听涛！如果你不回来，如果你不肯和我说一声，你叫我又如何甘愿放下……

    ◇

    冷寂的风，但只从耳际呼啸地吹过，拂动起人的衣衫，猎猎作响。而在脚下，碧波万顷之间，却是也只波涛浮沉，绽放起朵朵精致绚烂的浪花，伴随着他们这一行人那似有还无的倒影一同颠簸前行，从东海界的岸边一直飞腾向南赡部洲的东海之滨，迷雾之林最北部的那一片沃土——那里，应该就是最后的目的地了吧！

    可是尽管如此，那尾随众人背后毫不知情的幽烬却是不免有所狐疑起来。也不知怎么，此刻的他却总是觉得那其余数人的队列似乎是在刻意地保持着某种阵形，就仿佛当真如临大敌了一般的拘谨——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们就不斥责自己这排在最后的身形胡乱变幻可呢？他们，是真的不需要在意自己的吗？

    如果说在幻暝宫中时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某种靠山似的人物，那么现在，他心底的这种感觉就愈发地强烈了起来。青龙！他定睛地朝着那一道苍蓝的幽影看去了一眼。是的，如今的他可以答应那个女人推开自己，那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已经变成了他新的战斗力么？可若说是如此，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强势作战的地方？一个娘们，她到底凭什么可以取代自己的地位？难道，就因为她的博学，就因为那些她所知道的秘密所以她就可以得宠了吗？可恨！

    末了，那最后的幽烬终是冷蹙着眉头恨恨地瞪向了前方人群之中那几乎处于正中心地位的碧衣女子——是的，正中心！前面五个人，她就在正中心处，左侧是一上一下斜着飞驰的迷殇和蓝斯，右侧则是同样斜着飞行的青龙和苍璇——倒显得这个女人才是他们之中的核心了！“这个娘们！她还真的拿自己当成最重要的人了吗？”幽烬自是这般莫名地恨恼着。可是，待得他的眼神只再度微微然偏移到那人群中的青龙身上时，他的眼神突然便只一下子暗淡了起来，身心俱颤。青龙，他是真的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吗！就因为这个女人，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就无法再成为他身边最强的战斗力了呢？就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吗？可是，如果他不再需要自己，那他当初给自己那一柄镰刀做什么？难道，那仅只是他去幽冥要带回这个娘们时附赠给自己的赔礼之物吗？——不会的，绝不会！

    琢磨不透，却是愈发地心绪添堵。然，也正在这般的时刻，那人群之中却是有人微微开口，柔声地念了起来。“喂，我说各位。我们就快要到那片森林里了哟——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团结一心，在这里盖一栋房子，然后在这面朝大海的地方定居一段时间呢？反正那神之四灵一时半会也是我们难以得手的嘛！”是棠梨。

    “哼，你可还真是贪玩呢！”临近她的迷殇似有冷笑嘲讽。继而地，他却是微微然朝着那人群中最偏远的一道幽影斜看去一眼，低声，“青龙。你一直就是这样子纵容着下属胡来的吗

    ——以前是幽烬，现在就换成了她！不过，如今你的幽烬可是已经跟着我了。再没有了你的纵容和偏爱，你确定他能够好好地活下来吗？”

    “什么叫纵容哦！”还不等幽烬错愕愤然，那身前的棠梨却是令人颇感意外却又只在意料之中地率先开口反驳了起来，倒是叫那身后的幽烬一阵惊叹，有所佩服。“阿修罗！我发觉你好像还是老样子，自认为高人一等呢——你应该知道的吧，魔之六道，从来都是一个整体，所有的人都应该是平起平坐的，不是吗？”他们如今这般小吵小闹的模样，倒是再没有了之前的那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安宁地倒好像真的成了“一家人”一般！

    “平起平坐？哼哼——小姑娘，你可不要因为我一时不想和你争执，你就抬高自己了的身份！”那是一抹静然却似乎夹藏着某种剑刃肆虐的光芒的眼神，淫邪，却终是不曾彻底出鞘飞扬虚空。“青龙。你发没发觉，你这个新带回来的小丫头好像一直都不曾搞清楚状况啊！我说她怎么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那么胆大包天呢！哼，原来是你根本就没有教过她那些最基本的东西啊！”

    “要教我什么哦！”棠梨分明不甘示弱。“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你才是这六个人之中的第一，我们都应该听你的话，不是吗？拜托哦，你就那么喜欢分出个高低贵贱吗。迷殇——就算你再怎么争执，就算其他人都怕你向你说软，你也休想叫我对你俯首——你想不别想！”

    “哼，果然还是天女的作派呢！”迷殇只冷嘲笑道。“从天而来，你还当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情世故呢！”

    “迷殇！”然，只在此刻，那一旁的青龙却是忍不住一般地开口念道，“迷殇。你又何必非要和她争出个所以然来呢？大家各自退让一步，根本不需要去争执那些琐事的不是吗！”

    “琐事？！”棠梨却倒是不依不饶起来。“青龙！你搞搞清楚好不好！这不是琐事！这是公平和歧视的关系！你怎么可以想着要挫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呢？不就是一个阿修罗嘛——算了。我也懒得和你争出个三四五六七来。你就告诉我，我方才那个建议怎么样，要不要在林子待一段时间。别的少废话。”末了，那女子却是轻挑眉线，做出一副气恼的模样来。

    “不要。”迷殇分外果断。

    “就你一个人说不要而已——其他人呢？蓝斯，苍璇，青龙，还有幽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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