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手里那还不曾彻底空荡的酒瓶却是只绚烂地飞扬而出,在这安宁的夜空之间划过一道精美的弧线,然后便只乓的一声跌落在那屋后坚硬的山壁上面,溅落下一地的风尘和雪末,叫人却是一阵莫名笑起,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感伤什么或者干脆就是被触动了什么心酸的地方。
然,也只因为如此,那屋内的人却是又只一阵心慌,反倒是更加急切地喊了出来:“姐姐,姐姐!你没事吧!”她极力地探出身子,试图看看外面或者头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终是可惜的,无论她竭尽多大的能力,她终是没有那个能耐的。
“我没事。”一边说着,那一道鹅黄女子的身间却是令人意外地只送入一道缓缓游动的光道来,仿佛轻盈的素色飘带一边自在地飞旋而去,却是带着那一袭海蓝的女子轻轻然飘出窗外,直朝着屋顶安然地落沓下去,整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某种寒颤的神色。
“别怕。”一边念着,玉玲儿也只一边轻然地探出手扯住了她,一边也只轻然地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身后,低声,回眸。“酒喝完了,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真好。”
“姐姐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霖儿欲言又止,却是面露关切而稍显犹疑。“喝多了酒,你又醉不了——既然醉不了,那就忘不掉。既然如此,那姐姐又何必去刻意买醉呢?啰,那个人的玉饰。”她轻缓地朝她递了出去。
可是那女子却看都不看一眼。“我不要。送给你算了——价值连城又怎么样?这世上,钱买不到的东西多的去了!我拿命都换不来,钱又算什么。”
“姐姐,好像是话中有话啊?”霖儿也只好无奈地收起了玉饰,一边却是又只凝重地看向了她——之前,姐姐那眼角处闪现出来的一定会是泪花。但,为何呢?“姐姐,是在想什么人吗?如果是,姐姐又觉得心里苦,那不妨和妹妹说道说道吧。正巧,妹妹心中也有烦心事想要姐姐提点提点——那不如,我们各自说出自己的故事,然后看看对方究竟是笨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如何?”她是真的伤着心,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而已。
“笨?呵——”玉玲儿突然便笑了出来,只转过头,有些不置信地看了看。“你是说,你也是在想着某一个人,然后,就有了烦心事,希望姐姐能帮你拿定主意?呵,你真是高估我了呢!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尚且执迷懊恼,又怎么能够帮到你呢?”
“呵呵。与其说是要姐姐帮我拿主意,那倒不如说是我已经有了主意。无非,只是没有坚定决心而已。”如此轻言一句,却终是如冷箭一般生硬地刺中了人的心脏——呵,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怜人呢!玉玲儿但只轻叹了一声,旋即便只听着那身旁的女子也只稍显害羞地低下了头,微微叹息:“曾几往往,我一直都觉得有些人有些事情,他们是永远都不会远离我的。而且,就算他们远离去了身影,他们也会永远地驻守在我的心里——可是现在,我却开始讨厌见到他们,我开始怀疑以前的故事和故事里的人——明明早已远去,明明都早已别离不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却还是要执迷地眷恋着那样的往事,非要试图找回他们呢?明明都已经成为过去,可为何还是非得要在自己的心上颤动起些许情绪呢?明明无法相守,却偏生还是要这般的不离不弃——我不懂,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知道他在千里之外不会回来,可我为什么还要坚守着待他归来的希望呢?所谓‘信念’,那其实就是一种叫人作茧自缚的诅咒吧!”凄声,而惨淡。忍不禁,泪流满面。
“呵,我总算听明白了!”一旁,玉玲儿但只哀凄着眼神看着她,一边却是只黯然地念起,仿佛自己从来都不曾心伤过一般的兀自清醒。“原来啊,你只是在想念着某些事情而已——或许想念的都不是人,而仅仅只是过去的某段时光而已吧!不过老实说,我以前也像你这样子想念过一个人,没头没脑的,就是想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像,就是希望着他有朝一日里能够给予自己什么肯定吧!”原来,自己以前只是这样的心态么,乔觉?“但可惜,一直到最后他并不是他——我是说,他和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并不一样。所以啊,与其说我们是在想念着某一个人,那倒不如说其实我们只是在怀念那已经逝去但却偏偏不舍的一场幻梦吧。”是啊,何尝不是一场梦呢?乔觉。我原本说了要好好地忘记你。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填满我思念你年少时模样的心……
“幻梦?”霖儿不禁讶然。“那怎么会是一场幻梦呢?我们明明都得到过不是吗?虽然,在后来还是失去了……”
“呵,失去了,那这样假想的结果相较于以往,还不算是幻梦吗?”玉玲儿冷清着神色,却是只淡然地望着天,隐隐感慨万千。原来,她还以为这个女子只是个普通的路人。但是现在看来,她的故事,和自己虽然不同,但却也还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吧!相似,哪怕只似一分,彼此受创的心却都是一样的正受着煎熬呢!“幻梦,总以为触手可及,但实际上却是分外遥远的。总以为他们就在自己的身边,但,那些期望他们能够来体谅自己的人,他们又真的会明白自己的心意能容纳下自己卑微的存在吗——我在这头想念着他,可他在那头又思念着谁呢?谁知道。谁知道。”
“所以,你离开了他?”相逢皆是苦命人,唯有那异样往事不堪回首,各有故事。
“算是吧。我重新遇上了他。但是可惜他已经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曾经,我以为自己最爱恋的人就是他。但是后来,当我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我才知道,其实我在意的只不过是一份感觉,只是自己心底那种眷恋不舍的一份感觉——谁曾得到他呢?没有。无非只是自己的一时臆想而已。谁又能够看见他呢?除了我自己,谁还能够看见那一道早已消失于人海再也不见了的年少时候的他呢?”言辞真切,却也是早已泪落成涕——倘若,她知道那身旁的人,就曾是那乔觉的徒儿,旧友,她又该如何呢?“呵,所以说吧,其实我在意的不是他,只是自己而已。因为在意自己当初不曾得到,所以才会一直执着,一直眷恋,以为自己还会因为今日的重逢而感动。但实际上呢?实际上,那一道年少的幽影,他早已阔别人海诀别了以往。留下的,只有满怀悲切试图挽回一切的自己呢!”
江南好,能不忆江南么?乔觉好,能不忆乔觉么?往日种种,那说到底,到底只是一场梦,还是真有其事呢?
“那么,你想念的那个人是——”
“管他呢!再怎么想念他,他也不是我的,不是吗?呵呵——”她悻悻地笑出了声,又只在手里握了握——但,酒瓶早已被丢下,又何来的酒能助她解愁呢?“与其继续去执着,那倒不如安心地去舍弃吧!凭什么,他凭什么能够抓住我一辈子呢,乔觉!他凭什么……”她恨恨地咬紧了牙,她任由着不争气的眼泪悲怆地滑下面容。可是,她不曾注意到,那身旁的海蓝,她的面上竟是颤起了阵阵分明的寒意,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