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其中的期盼——只是,她不知道,无论她试着逃避,无论她如何试着欺瞒自己,那心底下被搁置的男人,他永远都是她的劫难,不离不弃,永生难忘,生死相随——谁都有生死劫,因为,谁都要经历生命,和命中注定的死亡。
「谢谢姐姐——」除了感谢,还能怎样呢?如此,青朦终是微然一声笑起,一边拭去眼底的泪痕,一边也只轻然地看向那遥挂西川的一轮新月:它是那样的单薄,还被无数的云层肆意地包裹其中。可是,那样的一道剪影,和自己,又是多么地相似啊!永远,都是众人身间那个最孱弱的小女子,永远都被人寄予着这人世间最美好的希望和美满结局——所以,青朦,你要争气!即便这里所有的姐妹们都过过苦日子,可你也一定要幸福,替所有人幸福,好好地和你相公厮守,白头偕老,不离不弃!「今晚的月,好美啊!」
「是啊。即便是再过遥远,可它也一定会如期地悬挂高空,永生永世都悬浮在我们的头顶,照耀我们——感谢有它,所以,我们才能相见,成为至亲。」如果不被遗弃,悠静,那一只玉兔又何必成为这一众巫山天女之中最意外的一个存在?
「嗯。姐姐,那我现在就先回家去了——如果姐姐苏醒,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里来找我!相公,他一定在城门口等着我回去呢——也不知道,今天他又花了多少银子换了多少酒水才让那守门的大哥直到如今都还开着门呢!」微然一笑,却是满面绯红,无尽羞涩。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就说,你在城外的山里碰到了隐居深山的亲戚。」甘甜一笑,撇去泪花,悠静也只安然地执起了青朦的手,微笑,「那,走咯——」
「嗯。」
「对了,今天我和你说的事情——别告别其它的姐妹们。」
「我明白。」我知道,我也一定会好好地成为你们之中最幸福的一个!
微微扬手,身后娥眉弯月终是轻然地映亮她们身前的山路,迎向她手心里隐藏起来的那一道翡翠玉镯闪烁光华:所谓『幸福』,触手可及。
◇
废墟之城,话聊斋,屋顶。
清冷的弯月同样孤寂地悬挂高空,些许柔白的云亦只淡淡地拢起它的光华。可是,即便是这同样冷清的景致,在那不一样的人眼底,终是也只盛放出不一样的光芒和柔情暖意——
「这就是这边的月亮啊!」坐在屋顶的霖儿身旁,悼灵微然昂首之间却是只不禁高声诧异,不敢相信,「我还以为,这边的月,永远都是浑圆浑圆的呢!——怎么回事啊!那些传说中的事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呵呵——」霖儿淡然一笑,言辞轻缓,「当然不是了!只不过啊,是你自己当真听多了太多古老的传说,而遗漏了一些后来才发生的事情啊!」霖儿如是言起,一边还只缓缓镇定神色,安然释疑。「据我所知,天上的月,也就是曾经那个被人称之为蚀阴的盘古之睛,正因为承担着这样的盛名,所以那时候的它也和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月亮完全不一样——以前的蚀阴,的确是浑圆浑圆的,就如同那悬挂九天的烛阳一般。可是后来,那寄居其中的蚀阴三女神之间却是出现了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她们三姐妹就大打出手,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虽然姐妹之间的战争被停止了,可是那曾经蚀阴之中所蕴藏的力量终是也因此而大幅衰减,直到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阴晴圆缺,不可逆转。」
「原来竟是这样。」悼灵不免一声唏嘘,继而却是轻叹,「所以,这里所见到的月,其实和我们在那边所看到的并不一样啰?」
「那倒也不是。准确地说,其实在两边所看到的月亮都是同一个,没有任何差别。倘若非要较真的话,也只怕是这边的月所能叫人感受到的暖意和光华要稍微淡薄一些——当然,烛阳也是一样。你看——」霖儿微微然抬起手朝着那遥挂西天的弯月指了指,示意。
「在那月亮之中,原本还存有着一座蚀阴华殿和一只忠诚护守的玉蟾蜍。可是后来,当蚀阴三女神彻底分化彼此接连着离开那里之后,蚀阴华殿就慢慢地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废墟之城。再后来,蚀阴三女神死的死,亡的亡,封禁的被封禁,所以那里就彻底地被荒废了。而且一度的,蚀阴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到后来,因为有了月神女裔定居其中,那里才渐渐地恢复了些许生机,也开始了最初的阴晴圆缺。可是尽管如此,蚀阴却始终都无法完全复原成最初的模样。而待到十万年前的那个时代里,一场肆意席卷了苍茫大地的神魔之战终于也只叫那一轮好不容易才恢复银白色泽的圆缺之月再一度迫向了更加悲凉的绝境之地!」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悼灵也只不禁一阵心切,略有寒意涌上心头:十万年前的神魔之战,那不就该是青鸟走出蒙山的时候么?
「是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呢?」霖儿却是苦笑着叹息了一声,继而方才只缓声扬起,神色依旧低迷。「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为什么。但是,就在那一天,这凡间大地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看见了那样可怖的一幕:那是一个月圆之夜。银白无暇的蚀阴但只孤傲而清高地悬浮在众生头顶虚空的正中央处,仿佛傲然凌驾于每一个人的头顶一般。可是,谁都不曾想到,就在那样一个人们只感觉着分外平静的夜晚,那一道蚀阴却是突然就从它的正中心处迷漫出一阵猩红的血色,仿佛就是一只突然睁开的眼睛一般,鲜血淋淋,冷清地俯瞰着身底下所有的世人!」
说到此处,霖儿竟是忍不禁就只一阵寒噤哆嗦,直叫那身侧的人忙只探过身来让她停下。可是,还不待得悼灵开口,他却终是只听着那女子继续缓缓言起,神色惨然,但却毫不退缩——
「那是一段很可怕的记忆!」记忆深处,那一轮悬于高空猩红的月,如今就仿佛冷然地凌驾在她头顶一般。一声轻缓,一声幽叹,那心底记忆深处的地方好像突然就被一股冷漠而刚硬的力量生生撬开,只容人见着一缕妖异的血色光辉直从那一片禁地之中撕扯而起,连带着那一块本该禁锢着它行动的血肉都只不禁一阵惊颤,撕扯开来,任由着灼热的血流呼啸而出,凝空就只倾泻在她那静缓看似安然的裙摆之间,摇动她的海蓝衣裳,却是频频爆发出阵阵冷寂而浑黑的阴沉血光——那,是她从不曾向任何人脱口的一段惊悸往事。
可是如今,即便是心如刀绞,可她却仍旧只这般言辞轻缓,仿佛一切安宁地说。「但是,或许也正是因为那样的一幕,所以也就更加迅速而提早地将那漫长年久的战争推向了最后终结的和平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