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已经过了辰时,但头顶上那冷清的天幕却依旧灰暗地让人心痛。满眼的,仿佛也只有那似无尽的灰霾厚重地积压在人的头顶,肆意地压碾过脚下无尽晨起赶集的百姓们轻然却又稍显混乱的交谈之声——尽管无声无息,但那样冷寂的云霾却终是直叫人的心底渐渐升起了一阵分外惊恐的感觉,仿佛那就是一道永远凌驾众生驱使苍生的恶魔一般。
——但,那不过只是一些冷寂飘荡的乌云而已。因为心绪灰暗,当然,连带着这样的云层也都只被那屋檐之上孤寂坐着的人刻意地赋予了那般可怖的形态和生机。
是的,是他,悼灵。此时此刻,他依旧还只孤寂地独坐在这冷清寂寥的屋檐之上,任由着飕飕的冷风无所顾忌地穿透过他的凤凰溯雪衣直探入他稍感冷颤的身体之间。但,即便如此,可他却仍旧只是那般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地,不曾动弹分毫:但,若是以往,若是他从不曾和霖儿争执过,从不曾从龙神的口中得知那样的亘古秘密和所谓的阴谋,他肯定还会殷切地去关怀霖儿,去问他们会不会觉得寒冷,需不需要去置办一些保暖的衣裳。可是现在呢?他终是再没有了那样的动力和关切之心,只冷漠而凄绝地静坐于屋顶,管它的沧海桑田呢!
「灵儿……霖儿……」是在等候着时光流逝,非要等到那也曾被自己心爱过的人重新降临于世吗?还是说,自己其实仍旧是还有些欲望,不曾舍得将那一切与霖儿与青鸟相关的信念和追求予以完全放弃的吧!自己,是否又是在孤寂地等待着什么,奢望着能有什么起变化的呢?是希望冥冥之中有谁能够来给自己一点指引的方向,还是干脆就打算让时光就这般肆意地流淌过去,流到末日的降临,流到所有的生命都化成风沙,让那世界里所曾蕴藏的一切宝藏、秘密或阴谋都予风沙以埋葬?
但,他并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思忖着一些什么。脑海之中,仿佛正有着什么声音在缓缓悲戚轻歌。但,那样悠远而悲凉的声音,究竟会是谁的歌声呢?还有,就在那样的轻歌里,究竟又会珍藏着怎样的词曲和往昔的故事,一并那一些埋葬于风尘里的痴男怨女——但,他再也无法看得穿透!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能够去做些什么,还需要去做些什么——更准确的说,其实,应该算是他的脑海已经被人为的封禁了起来,再没有了思考的动力,再没有了思索的必要,管它风沙迎来送往,管它云海浮沉翩跹,所有所有过去或将来的一切,都已然成为了这灰霾云影之下的一道凉风和那悄然翩飞远去的枫红叶落。——什么都不曾想,但,其实什么都还在脑海里做着最后的浮沉与挣扎。而人,就在那心酸苦痛的时刻里,迎着风,任由着飕飕的凉风吹送远去自己的悲戚,与难安。
是啊!一切的开场,其实都只不过是一场阴谋,一场很久以前就开始实施的阴谋:所有的人,都想要置那样的一双神祇于死地。所以,自己当真还有必要要去将那样的一道幽影找回来与她团聚,共赴黄泉吗?不,就不必了吧,还是说,根本就不需要了呢!那样的两道人物,离开了蒙山,就等于离开了最安全最坚固的襁褓。可是,离开了襁褓之后的英雄少年,他又该用何等的力量来守卫自己,一并身后那不学无术的羸弱女子呢?
想不到折中的办法,所以,悼灵终是无法知道自己究竟还要不要去面对那样的困境才是。只是,即便是不知道对策,可那楼下还有霖儿正等着他回去——还有,如果自己当真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待着时间流逝,可若是有朝一日等到了灵儿的将近,那么,到时候的自己又该以何种颜面去面对那同样良心常在的女子呢?若到了那时,她哪怕明知道会委屈了自己,也一定会叫着自己前去背负起霖儿,将她带到青鸟的身旁!
所以,所以那人终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既想就这般任由着时光荏苒,但却终究还是不敢就这般去面对那样的将来——算了吧。他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开始下定决心。管它的呢!既然那一切就只是一场注定陨落的悲剧,那就索性不再去执着于那样的事情好了——原本,不是说着要瞒着霖儿去拜会銮靖城的城主青篷吗!现在可好了。一切都该放弃了,一切也都该结束了!等那一切都结束了,那就什么都不用再去付出,什么不用再去寻找了吧!只要自己将她送到了岚桂之殿,到那时,所有的一切,就听天由命算了吧!我,就在那门外,等着时间流逝……不去见霖儿,不去找青鸟,更不用去等待重归人世的灵儿……我不想死,也不愿你们死。可是,除此之外,我又还能怎样……
「灵儿,灵儿……」可惜,那般的人,终究
会是他心底永远的痛。可是这一次,即便会痛彻心扉,即便会永远创伤永远都不会凝结伤口,可他却仍旧是只轻声地念着,微微然站直起身,咬紧了牙,昂起头朝着西北的方向遥望去一眼:那个方向,就该是青篷所在的銮靖城了吧!听说,那里,就是去往岚桂之殿的一站呢!既然还是非要去经过,那索性就安然地走过去,什么都不再计较,也不管青篷是谁,昧着良心就这样一路走过去算了——良心?这一次,就当那玩意儿已经被狗给吃尽了吧!
决绝,而认定。索性地,悼灵也便只微微然于他那样一双盛满了秋水一般的眼眸里炫动起了些许不甘和不忍的犹疑不决。但是,即便如此,即便良心饱受煎熬,可在那样那深处的地方却终究还是被满池满池的阴郁给彻底地充满了眼眶。
「再见了。就在这里,作别你们所有吧!所有所有的一切,你们所有人付出的一切的努力,我悼灵,可惜都承受不起,二哥哥,二嫂嫂,明昭,缱绻……」
阖眼,泪落,心,依旧还只在卑微抗拒而犹疑。但是,出乎意料的,就在这样微微然只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刻里,那东边灰霾的云层之中,却竟是脩然地飞驰来了一道静谧的金色光华,它就那样轻巧地刺透了云层,只静然地遗落在他一侧的眼睑之间,落在那莹白的泪池之中,让人只不禁回眸相顾,不禁迟疑:「金光?那,会是什么?」
被勾起了好奇心,悼灵终是猛然地扬起手来,轻快地一臂挥舞,散去那眼眸中的泪花,转眼便只迎向那金光来的云雾方向探看过去:金色的朝阳但只肆意地穿透那样的灰白云层,一缕澄净的金光悄然地挥洒下淡然的暖意,落在人的眼眸,渐渐扩大,带着光晕从那云层之间缓缓撕开口子,直叫那更为丰盈的金光都只强悍地飞驰而出,向着冰凉满地的积雪之间肆意奔驰,直叫那屋顶上的人不禁感慨,难以抗拒:他终是知道,那般遥远而金光熠熠的朝阳,不单是只将那天上的云霾撕开了一道口子,更是将自己心中那丰盈起来的厚重阴郁也都只强势地刺透而进,直叫那朝气蓬勃的金色光华映亮起了那整片灰暗布满阴霾的良心之境:所以,上天见怜,终究还是仁慈地给了他一个别样的主意,良心仍在。
然后,悼灵便只微微然凝神地朝着那样绽放金光的地方悠远地看了一眼,不自禁便只安然地微笑起来,一切都已淡然——
「其实,自己要做的,只是那样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已——往事,就只是往事而已。有谁,可以将曾经的往事化成将来的谶语和真实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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