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地掠过山间——然,这样的山道,终究还是一段陡峭的下坡路!她的速度越快,就愈发地没有办法停下脚步!所以,当她发觉自己似乎已然完全不能掌控身体而几欲飞翔起来的时候,她就只不禁慌乱起来,愈发地想要停住脚步!然,那样轻快的速度,又岂能说停就停呢?一个大意之后,那样本就悲怆而难安的女子却竟是猛然地摔飞出来,继而便只悲惨地跌落在地,任由着锋利而坚韧的台阶刻在她的周身之间,向下滚落而绝难停下……
——何曾,受过这般的磨难呢?所以,待得那滚落下来的身体好不容易抵到山道的底部停歇下来之时,那浑身的剧痛终像是整个人都要被人彻底地五马分尸一般!可是,即便浑身都痛,即便身体各个关节都疼得钻心,可霖儿终究还是没有停下,只一瘸一拐继续上路,朝着前方慢慢走去——前边是尽头,是滚滚的流水声音,让人的心也只不禁愈发地悲切起来!
「原来,这里的世界,果然和外边不一样。」有些惊诧,但终究还是没有写在脸上。一瘸一拐的女子只不禁就驻足岸边,眼见着身前那样的天水竟然只容人见着稍许的浮冰随水流去,她就只不禁微微颤动了心扉:同样是天水,在那銮靖城到栖霞镇的地域之间就满是坚冰。可是这里,却只有满眼的匆匆流水,浮冰少许——所以,这里是比外边应该要更暖和一些的么?所以,我的心也应该一样地更暖和一些,不是吗?
——声声质疑,可要如何才能够改变那样凄绝的颜色呢?
她只面对河水,任由着时间消逝,任由着泪落如珠,却始终都不肯回眸,不愿离去:如果,很多年前,我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如今,是不是就不用看见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不用感受到那许多的难过和绝望?而悼灵,你在哪里,你是否已经离去?亦或者说,从我感觉到冰凉,从我感到心痛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然离开,不能归来?
臆想,而乱忖。这般的时刻里,那样妖异的思绪终是只放肆地透入人的心怀之中,挣扎而咆哮,肝肠寸断:以前,自己从来就不曾痛过,冷过,而如今,自己不单感觉到了那样痛心的感觉,甚至还更加绝望地看见了所有的悲剧——为什么,偏偏是由自己来承受那所有的磨难呢?如果
自己从一开始就能够放下,就能够割舍,那么到最后,自己还能够像今天这样束手就擒,被你们这些人活活地折磨,不能逃离么?
「你在哪里?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回来……」是不是,从这个时刻起,自己又要孤身一人地四处流浪,是不是,从这个时候起,自己就只能够孤零零地寻找你的痕迹,但却永远都找不回你?——老天呐,如果你注定要让我失去他,那你又何必还要给我希望,让我可以重新找到他的灵魂寄宿者,还能感觉到他的灵魂颤栗,还能够让他陪在我的身旁?你,就让我彻底地绝望,不好么!
弱水三千,我本只欲独饮一瓢。可是,为什么到最后,我不单得不到那一瓢,甚至就连我自己,都只能够失落,不再?苍天啊,我要的不多!如果你因为我要的多,我曾得到的多,那你从一开始就不给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偏偏喜欢在我满足我所得到的珍宝时,你就要吝啬地将他们全部收回?如果你们本就小气,从一开始就不让我知道有他们的存在,不就一了百了了吗?——苍天,你究竟意欲何为!
眼泪横飞,难以克制。然,只正在这般的时刻,那女子身后一丈的地方,那翻飞着飞藤草的河水岸边,一道轻柔娇弱而略带些许灵气的女声却竟是徐徐轻缓地飘扬起来,令人心悸:「姑娘。需要我帮助你吗?」她的声音是那般的贴合人心,让人急切地就想要抓住!「你要相信我吗?我告诉你,你的爱人,他还活着——只是,你会愿意要相信我吗?」
如此一句,终是叫那背对着的霖儿只不禁怔然,久久方才痴痴地反应过来,徐徐转身,任由眼泪朦胧了她的视线。然后,待她微微凝眸,散去那般的泪华之后,她就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前竟是悠悠然站了一位面色苍白如雪眼底微微泛起红光的恬静柔媚女子——这般的模样,柔白的肌肤,殷红的双眼——会否,那被青蒙曾经看见的神祇,就是你呢?
「你是……」
「我啊——」那女子微微收敛了一下眼眸,幽幽地叹了一声,方才只轻缓地扬起清声,「我叫炊烟。是鸿蒙,是那一柄剑的铸造者曾经的朋友。——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能够帮助你,让他将你的爱人完好无缺地归还于你——只是,你要相信我吗?」眼底隐隐凄楚,惹人怜惜。
「你到底是谁。」虽然条件诱人,但霖儿终究还是不敢随意相信——鸿蒙的朋友?这到底算什么?伤害了他,再到我的面前来好生言语,讨价还价?他已经被你们给俘获了不是吗?从我的手上,你们又能够换去什么呢?
然而,那般的女子终是微微然眨了一下眼睛,叹息:「我是鸿蒙的朋友,也是曾经的大巫祭司——就是我为那一柄剑所占卜星相,换来的渊泓之名。」
「当真?」
「是的。就是我。」
如此,霖儿终究还是隐隐动了心扉。「所以,我就应该要相信你吗?」大巫祭司,那就和如今銮化城里的大司命一样,是一生都在探询天命,为苍天所效忠的神徒!
「看你的心,看她是否愿意信任我。」那是一双真情洒脱的眼睛,凝起来的温柔让人甘心沉醉——所以,你真的是青蒙口中的那个人吗?所以,那个沉寂在山洞之下的人,是你,而不是神祇,只是一个凡人,一个一直活到今天拥有仙格的,「大巫祭司」……
她终于还是放下了心中芥蒂,徐徐地靠上前去,试图安然地执起那同样柔弱的女子手心。——但,还不等她完全触及,她就只惊诧地发觉那女子的身下没有影子,而更重要的是,那一方女子的浑身之间居然都凝满了一层分明寒意,刺骨,而冰凉!「你是——!」
话未尽,那一对黑色的双瞳之间终是只见着一道黑色魅影轻然地穿透而来,连带她的心,一起淹没下去,溺入幽深而绝望的黑暗之中,再无意识!
「我,是来帮助你们的。相信我——」
◇
銮化宫城,望月台。
带着巫医和几名随从一同回到山巅叫那巫医赶紧给岩崎查看身体之时,青蒙终于发觉那一位重要的女子不见了身影。如此,仓皇四顾遍寻无获之后,他终于还是将答案倾注在了那一道在巫医手里苦苦支撑,几欲痛苦昏厥过去的少年玩伴身上。
「岩崎。你能回答我吗?那位姑娘,她一个人去了哪里?你是不是还和她说了什么?」一句话毕,青蒙终是在那巫医冷厉的眼神之中后退一步,不敢再问:那样的冷厉眼神,不就是在说,如今的岩崎,已然性命垂危——死灵,可恶的死灵,还有你,青篷!你们,到底还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