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都是同僚,刷个好感度还是很有必要的。
两人时不时低声聊上两句,蒙骜看魏楚问答得体,有军事上不懂,便悉心询问,不骄不躁,暗自点头,实乃可造之材。
正说着,恰逢军士演练,魏楚只听嘶吼遍地。
“誉敌以恐众心者,戮。”
“夫将自百人以上,有战而北,守而降,离地逃众,命曰,‘军贼’。身死家残,男女公于官。”
“夫将自千人以上,有战而北,守而降,离地逃众,命曰,‘国贼’。身戮家残,去其籍,发其坟墓,暴其骨于市,男女公于官。”
“这是……”蒙骜正想解释。
魏楚却舔了舔干涩的唇,接口道,“二十一条军规。”
蒙骜惊诧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未有言语,二人静默,只听甲士兵人一遍遍背诵秦军的军规。
函谷关的烈风卷起黄沙,士兵们的声音亦变得粗砺。
魏楚哑然,他想起白起给他的竹简,他看不懂现在的大篆,战国时期文字也十分混乱,他只能依据后世统一的小篆连比划带猜的。
还是伺候他的奴婢看不下去,请了府中门客来,念给他听。
门客出身行文,念起来掷地有声,言语清明,可万不及现在这些士兵不甚清楚的苍凉嘶吼。
门客的声音和士兵的嘶吼渐渐融为一体,又分离开来,在魏楚的耳边交织。
二十一条军规,条条言杀,款款必戮。
每一个杀字,都凝聚着血与肉。
在这滚滚沙尘中,魏楚无法用调侃的心情面对以致死为信念的军人,他突然感到恐惧,自己真的敢成为这士兵中的一员吗?
“士,以身死为荣。楚儿,你可懂得?”
魏楚一顿,转身望去,白起就站在他的身后。
函谷关的风愈吹愈烈,白起额上绑着的红色布帛被风吹得猎猎,甲胄在他身上折射出数道寒光。
耳边充斥着秦军的喊杀,魏楚却清晰得捕捉到了白起的声音。
“楚儿,你可懂士?”
这一刻,魏楚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生在历史的河流中,生在这个以混战死亡著称的冷兵器时代。
白起朝他伸出手。
迎着烈风,魏楚似乎听见了不远处黄河奔腾的声音,她千年守护着黄河边上短兵相接的战争,百家争鸣的历史,亘古不变,他突然明白了白起为何要将写有二十一条军规的竹简给他。
魏楚握住了白起的手。
这一刻,他真正的成为战国时期,秦国丞相之子,这千万秦军中的一员。
魏冉站在不远处的行军帐前,有熟识的裨将军上前询问,“公子就在前头,穰侯何不上前?”
魏冉摆摆手,谢过此人好意,转身离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便是做了万全,还是不放心啊。
所幸,他有个好兄弟,楚儿,总算可以托付于他。
至于以后大丞相是否会因为今日这略带歧义的感叹而捶胸顿足后悔,那可不得而之了。
因魏楚身份特殊,加之一来便作白起随士,主帐众人晚间用膳时,蒙骜倒一杯酒,便算认识。
魏楚心知这酒不可不喝,行兵打仗的,别的不说,喝酒那可是跟倒水似得,蒙骜亲自为他倒酒,就算有他爹的面子在,也是看得起他,为他介绍认识各位在主帐中的将军统领。
自己绝不能驳了蒙骜面子,只是他酒量果真奇差。
这说是樽,根本就有长嘴壶的一大碗儿,这一碗下去,他能吐二斤胆汁出来。
偏偏那公子芙晓得他不胜酒力,还一副与魏楚哥俩儿好的模样,笑言劝道,“今后还望各位多加照拂公子楚,这杯酒便算是敬各位将军,公子楚,你倒是喝呀。”
主帐内的将军统领都是些粗糙汉子,就爱热闹,今日白起不曾阻止蒙骜倒酒,他们又不是傻子,明摆着给这位公子楚攒人气儿呢,将军的外甥都开口了,他们自然大声叫好。
魏楚知道,这酒是不得不喝了。
正打算提起一口气干了,不料一直静默不语的白起却站起来,拿过魏楚手中樽,帐内气氛顿时一肃,众人面面相觑,莫不是闹得太过了?
魏楚也暗自皱眉,不想为他白叔招惹事端。
不料,白起单手持樽,喂到魏楚唇边,长嘴壶碰上魏楚双唇,魏楚一惊,双唇隙开一条缝,顿觉一点热辣滑过舌头。
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就看白起把触过魏楚双唇的酒樽对着自己,仰头一倒。
帐内众主将目瞪口呆.jpg。
“楚儿不善酒力,吾代之,此便算。”
魏楚……魏楚已经晕了。
就在魏楚沉迷他白叔美色无法自拔的时候,有一人单枪匹马,布衣草鞋,入了函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