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老抢他的东西,从我们认识开始,他的零食几乎就是我的,可是他从来都乐呵呵地随便我拿。跟他一起玩游戏,我总是耍赖,每次他都哄着我让着我。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因为同学们开玩笑,一气之下跟他绝交了,他找了我好多次我都不理他。还把同学们对我的排挤都责怪道他的头上,大骂了他一顿。
“我们绝交了快两年,后来还是他又主动找我和好的。我就又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跟他做好朋友,继续欺负他,吃他的喝他的,还让他替我写作业。”
久久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陈念和就沉默地听着。
最后久久一摊手:“所以你看,不怪他跟林园做朋友,实在是他脾气太好了,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也不会说别人的不好。”
“切,这样的人最没劲,哪里有跟谁都可以合得来看谁都顺眼的时候?老子才不会这样!老子看谁顺眼就跟他做兄弟,看谁不顺眼就拿砖拍死他!”
久久瞥他一眼:“所以你是老师心中的地痞流氓,他是标准优等生!”
陈念和翻个白眼:“老子才不稀罕!对谁都好就是对谁都不好!跟谁都不错,那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好朋友真正的兄弟啊?切……”
9路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久久摆摆手跳上了公交车。坐下来望向窗外,陈念和还站在马路边上,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久久突然就乐了起来。
其实陈念和也挺逗的。他爱憎分明,喜欢和不喜欢像是刀刻一样的明显,情绪浓烈,除了自己在意的人,极少顾忌别人的感受。
他是真正活得洒脱肆意的人。
久久虽然如今外表是一个好好学生的乖模样,内里却也还住着那个上墙爬屋,包里藏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乡下丫头。
所以,这两个外表看起来丝毫不搭的人,居然在慢慢的接触中成了别别扭扭说不清楚的好朋友。
既彼此嫌弃,又臭味相投。
久久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突然潮水翻滚一样地想到许多许多以前的事情。
第一次见面时递过来的五毛钱的奶油雪糕;课间的麦丽素、巧克力;放学后校门口的烧烤摊,小霸王游戏机和魂斗罗;电子宠物;滑旱冰;习字帖……
自从回到父母身边,有了优秀的姐姐做对比,久久就慢慢变得沉寂,不再像在乡下时那样地张扬和自信。然而每当跟江城远在一起的时候,久久就会突然变回曾经那个无法无天的小丫头,专门以欺负别人为乐,性格顽劣得要命。
可就是这样的久久,江城远却还是一直同她做着好朋友,事事都依着她。
有人说,但凡脾气坏的孩子,都是因为被惯太多了。
对于久久来说,江城远就是那个惯着她的人。也只有在江城远的面前,她才格外地顽劣、霸道、蛮不讲理。
因为,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江城远永远都不会说她的不对呀。她永远都是对的那一个。
所有的嚣张,都是因为有所依仗。
所有的放肆,不过是因为知晓对方总会退让。
所以,自从认识了江城远,不管是跟姐姐吵架也好,对爸妈偏疼姐姐的伤心也好,别人的嘲笑也好,久久都不再畏畏缩缩地恨不得退到墙角变成一个谁都看不见的隐形人,也不再夜夜咬着被角思念乡下的爷爷奶奶。
不管别人怎样,不管是否被所有人否定、取笑、漠视,至少还有一个江城远是她可以“欺负”的呐。
他一直是久久独一无二的避风港。
可是如今,他们一年不见,却好似已在两个世界。他的身边又有了很好的“朋友”,那个女生知道他一切的事情,包括久久所参与过的从前,以及久久完全不知晓的现在。
曾经两个人的点点滴滴的小事情,如今,已有第三个人熟悉得可以背出来了。
陈念和说,对所有人都好,就是对所有人都不好。他是脾气好,可是他的脾气好,是对所有人。
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曾经自以为的,独家所有。
公交车早已过站,久久却还是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夜景一动也不动。
她突然想起了小学被孤立,整日泡在图书馆里的时候看过的一本书。
那本书叫《小王子》。
当时久久一点都没有看懂,随随便便翻完了就还了回去。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模模糊糊地想起了那个故事,那个执着地寻找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玫瑰花的小王子。
她想,或许她跟小王子是不同的,她并不是把她的玫瑰花丢了,而是从来不曾拥有过属于自己的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