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像是遭遇滑坡的小土丘一样颓丧下来,弓起了腰,他一直遮掩在外套里的手似乎从里面掏出来了什么东西。
几乎是同一时间,几道枪声接连响起,疾射而出子弹擦着我的脸颊跟肩膀飞过去,击在地面上。
我身体一顿,随即低头垂下眼睛,朝自己的左腿看了一眼――左腿中了一枪,从伤口处流出的鲜血渗透了我的裙子和长袜,温热的血液朝着膝盖、小腿、脚踝流去。我的整条左腿都被血液染红了,看上去模样凄惨,但其实并不严重,只是这个位置的枪伤让我不太好行动。
开枪?在这种地方?那不勒斯应该不是什么能随便开枪伤人的城市吧……
这里并不是什么繁荣的商业街道,路上几个零星的行人惊讶地往这边看过来,却并没有因突兀的枪声而惊慌,反而露出了“啊怎么又有混混在路上随便开枪这是不道德的行为”表情。
我:“……”
大城市果然不太一样。
那个意大利男人不管不顾,一边拿着手.枪朝我射击,一边拖着受伤的手臂往前跑去。
“活该!白痴,去死吧!!”
他飞快地朝前方拐角处跑去,不时地朝后面开枪,或许是因为成功射伤了我给他打了兴奋剂,他竟然无视了左手跟腰部的痛苦跑得飞快。最后他开枪打伤了一个骑着摩托车的男人,自己抢了摩托车骑上去,逃走了。
事情变得麻烦了,我皱紧了眉头,懊恼地反省自己,刚才就应该一脚踢碎他的膝盖。
这时,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缓缓地开了过来,停在了我身边。
因为方才的枪声,这附近的人要不是呆愣在原地,要不就是避之唯恐不及地离开,这个时候忽然出现的白色面包车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疑。
我转过头看向停在我旁边的面包车,面包车的车窗像是对我的目光有所回应一般慢悠悠地摇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空荡荡的副驾驶座,以及驾驶座上的司机。
司机是个黑头发绿眼睛的少年……或者说是男孩,看样子和我差不多大。他应该是混血,年轻的脸庞既清秀又俊朗,眉目却十分深邃,此时,他那一双翡翠似的绿眼睛正遥遥地望着我,他的视线非常平静,仿佛没有听见刚才的枪声,也没有看见我左腿上的枪伤。
“需要帮忙么?”他开口对我说,“我想,你应该需要追上前面那个男人。”
我忍不住用看好心人的目光看向了这个坐在驾驶座上的少年,尽管他没有驾照,但这份善意我确确实实已经感受到了。于是,我心怀感激地对他说:“谢……”
他用干净修长的手指比了一个数字,趁机抬价:“1万里拉。”
我:“……”
“那个男人手上有枪,追上去的话我也会冒一定的风险,”他继续对我说,“你最好快点决定,那个男人已经骑着摩托车跑远了,如果再迟一点,我没有把握能够追上去。1万里拉已经非常便宜了,你要上车么?”
我:“……要。谢谢。”
紧接着,我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等我坐稳后,他立刻踩下油门,朝着那个意大利混混逃走的方向冲了过去。
车上的空间非常狭小,浓浓的血腥味不消片刻就弥漫在了整个车内。我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那些温热稠黏的液体很快顺着我的左腿流到我的脚踝,最后在我的脚下积成了一滩小小、颜色暗沉的血渍。
我有些为难地看着我的伤口,倒不是因为这个枪伤给我的行动带来了不便,而是因为这伤口处渗出的血液弄脏了他的面包车座位。这让我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我可以处理一下伤口么?”我礼貌地问这个黑头发的意大利少年。
他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道:“但是我的车上没有医疗设备。”
“没事,我自己就可以处理。”
对于我而言,受伤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简单的应急处理我已经掌握得非常娴熟了。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将身体重心放低,随后抬起了流血不止的左腿,将套在左腿上的白色长筒袜小心翼翼地脱了下来,尽管动作谨慎,但在碰到伤口的一瞬间我还是感受到了一股针刺般的疼痛。
这只长袜已经吸饱了血液,像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毛巾一样沉甸甸的。我仔细审视着我左腿上的枪伤,子弹已经钻了进去,但这个时候不方便取出来,只能稍后再说,现在止血要紧。
这么想着,我以同样的动作抬起了右腿,将裹住右腿的长筒袜脱了下来,然后将其当作粗制滥造的绷带,手法娴熟地把这条干净的长筒袜缠在了我的左腿伤口处,勉强地止住了血。
这时,我察觉到这位黑头发的少年一直在看着我,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瞳孔中透露出几分惊讶。
我循着他的目光朝自己的身上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因为刚才处理伤口的举动,我的短裙往上撩了起来,裙角全都胡乱堆在了一起。
“可以请你不要再看我的内裤了么?”我规规矩矩地将裙角整理好,礼貌地对他说。
黑头发的少年:“……”
“……不,我看的不是这个。”他立刻收回了目光,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的道路上。
我眨了眨眼睛,委婉地开口道:“你要是想看的话也并不是不可以,1万里拉就……”
他表情有些冷漠:“只有这个不行。”
我:“……”
他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张开嘴试图解释,这时面包车的轮胎似乎碾过了一块小石头,车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只是看见你在身上藏了两把枪,还有短刀。”
“……”他顿了顿,他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依旧十分冷静,但我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微妙的变化,“你是黑手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