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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英忙道:“罢了,既然这里没房间,我们去别家就是。”
他这么一劝,严寒到底没说什么,拿了羽币就走。
“两位请留步。”旁边顾平林突然开口。
两人回身,不解地看着他。
顾平林转向掌柜:“我们要一间房足够了,另一间让给两位道友。”
掌柜一愣:“这不好吧?房间只有一张床……”
“你这掌柜真是死脑筋,”段轻名敲敲柜台,笑道,“我师弟都说了只要一间,两位大修又不会少你的钱,照办就是。”
“是是是。”掌柜赔笑答应,忍不住瞟了眼严、冯两人,又惊疑地看看顾平林两人,忙低头记账。其实两个男人挤一张床并不稀奇,只不过有大名鼎鼎的“寒英双剑”在旁,就难怪他生出别的想法了。
严、冯两人对视一眼,冯英拱手,温和不失客气:“我们与阁下素不相识,怎么好意思……”
“出门在外,皆是朋友,”顾平林也抱拳,“在下灵心派顾平林,久仰前辈大名,对两位的为人更是钦佩不已。”
钦佩?两人意外。
败坏门风,被逐出师门,两人在修真界声名狼藉,饱受冷眼,大家不过是因为顾忌他们修为超群,才不敢公然说什么。
然而面前这青年修士的神情语气又的确不像是讽刺,话中还透着主动结交之意。
严寒面色柔和了些,终于拱手。
顾平林也没多说,道了声“请”,就与段轻名上楼去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窗外天已黄昏,树梢摇摇。
修者都好伺候,他们不食凡间饭菜,服食大能丹即可充饥,小二象征性地询问两句,再帮忙点燃蜡烛,就退出去了。
段轻名环顾四周,突然低头凑近顾平林:“小九。”
气息吹在鬓边、耳畔,这种距离放在往常没什么,可此时此刻,顾平林莫名地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侧脸看他,以示询问。
段轻名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喜欢与我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顾平林俊脸一黑,抬脚就踢过去。
他没用什么力道,段轻名大笑着避开:“奇怪,太让我意外了,你应该不会在意这话才对,莫非你有这样的念头?”
“你!”
“让我猜,你是真的恼羞成怒,还是想掩盖别的目的?”
顾平林停下动作,挑眉:“什么目的?”
“住在一个房间,我做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岂不等同于监视?”
“是保护,”顾平林气定神闲地道,“师父特意交代的事情,我怎能不用心?”
段轻名道:“既然不是监视,那你刻意结交寒英双剑,还要与我睡一张床,难免让我多想了。”他端详顾平林,伸手拨弄那高高的马尾长发,“o,你若是个女人,确实能引起我的兴趣。”
“段轻名,”顾平林眯起大眼睛,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你想找死,我可以满足你。”
“真生气了,”段轻名不再调侃他,“借一个净水诀。”
净水诀是除尘去污的常见术法,只是修者出身凡人,多数还是保留了沐浴这些凡人的习惯,更衣也是为维护形象,段轻名此人有着极度过分的洁癖,他不想用客栈的水沐浴,所以打算用净水诀,不过他内伤在身,此时不能动用术法。
“你段六也有求人的一天?”说归说,顾平林并不想看着他沐浴,随手捏了个净水诀给他。
白衣无尘,段轻名仍然换了件衣裳。
顾平林知道他的毛病,接着给自己用了个净水诀,想了想,也从百纳袋中取出另一件衣裳换上,再回头看时,只见段轻名已经坐在桌旁,正拿着名风剑把玩,心情很好的样子。
长发并未束起,他就随意用一条绢带将两鬓之发归总在脑后,洁白的绢带绾了个结,剩余部分夹在黑发里一齐披垂在身后,犹如黑瀑上盛开的白花。
素净的装扮,含笑的眉眼,映着暖洋洋的烛光,无不透着清闲的味道。
这就是外人眼中的文雅公子,身上静静地流着冰冷的血,没有什么是他应该在意的,他用最纯粹的剑心,创出了一个辉煌的剑道。
看着他手上的名风剑,顾平林五味陈杂。不在玄冥派、没有补天诀的段轻名看起来顺眼了许多,几乎令顾平林生出错觉,也许……他真的是为了不牵连灵心派才陪自己留下来。
顾平林回过神,摇头。
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段轻名的本性,连自己都差点相信他的伪装,何况别人。自己这样监视他,是想试探一事,同时防止会见李墨青出意外。
想到他的佩剑在自己手里,顾平林也取出顾影剑来看,接着就发现情况不对。
剑修与剑的关系非同一般,自从顾影剑承认了新主人,人剑便已心意互通,剑随心走,默契十足。
而此刻,顾影剑毫无回应。
今日面对天剑有所迟疑,让它不高兴了?顾平林很快猜到缘故,有些好笑,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剑鞘。自己没有抛弃它,它却计较起来,果然灵气十足,脾气还不小。
被这么一拍,顾影剑终于微微动了下,不情愿地回应。
顾平林摇头,收了剑。
段轻名也搁下名风剑,懒懒地道:“时候不早,休息吧。”
“也好。”顾平林起身走到床边,在床尾坐下,“你睡,我打坐即可。”
段轻名又笑起来:“又不是没一床睡过,顾小九,你在刻意回避什么,难道你真的担心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此人爱玩弄人心,顾平林知道他是以刺激自己为乐,没有理会,盘膝,闭目。
房间一时陷入沉寂。
须臾,床板微微下沉,有人睡了上来。
安静的环境最适合打坐,可不知怎地,顾平林今夜入定格外困难,始终感到心神不宁,大约三柱香工夫过去,顾平林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果然见段轻名躺在旁边,双手枕着头,正含笑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