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我会留下话,让他们放你改嫁。”谢玄辰说完后停了一下,又改口道:“算了,他们父子假仁假义,我信不过他们。到时候,我联系旧部,偷偷把你送走吧。”
慕明棠听到改嫁,心都凉了:“你在安排后事吗?”
谢玄辰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本来就是。从军之人不忌讳生死,我本来,就活不到明年了。”
“明年还没来,你怎么就知道活不到呢?”慕明棠不依不饶,说,“我在逃难路上的时候,好几次都觉得活不了,后来还不是撑下来了。只要你想活,就永远有机会。”
“你才多大,敢说教我?”谢玄辰挑起眉,泪痣轻轻动了一下,眉眼间满满都是讥诮。
慕明棠咬唇,抽抽噎噎地,说:“我刚得知要嫁人的时候,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就是武安侯,只以为自己被卖了,所以指着蒋鸿浩的鼻子骂他狗官。后来,我还坑了蒋太太好大一笔嫁妆。哦对,那天谢玄济也在,我骂的上头,把他也一起数落了。”
谢玄辰惊讶地抬了下眉,他自认为已经很能作死了,没想到江山代有才人出,慕明棠比他还敢作。
“所以……”慕明棠眼中含着泪,可怜巴巴地看向谢玄辰,“王爷,你可一定要活下去。你若是死了,我可怎么办?蒋家一定会修理我的。”
谢玄辰良久无语,最后,硬邦邦地在慕明棠跟前扔了块帕子:“别哭了。把眼泪擦干,再哭我杀了你。”
慕明棠嗯了一声,捡起帕子擦眼泪,慢慢收了声。她醒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谢玄辰跟前哭了许久,她又尴尬又难为情,站起来往外看了看:“太医怎么还没来?”
“太医?”谢玄辰笑了一声,身体后仰,轻飘飘道,“他们不会来了。”
“可是,晋王走的时候明明说……”
“你也说他是从你这里走的。他敢说他来玉麟堂做什么吗?”
慕明棠无言以对,想想竟然觉得有道理。谢玄辰看起来对自己的命十分淡然,他靠在床架上,已经半阖了眼:“今日这事,就是你知我知他知了,皇帝和太医院一定不会知道我醒来过。不过这样也好,我能清清静静过几天安生日子,要不然,那些老不死一出现,我就想拧断他们脖子。”
慕明棠想到谢玄辰大的非比寻常的力气,默默打了个寒战。他说拧断,可能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拧断。
慕明棠开始还觉得外面的侍卫胆小鬼,小题大做,岐阳王又不是恶鬼,哪有那么可怕。现在想想岐阳王确实不是恶鬼,恶鬼哪有他可怕。
慕明棠看他合上眼,精力不支的样子,轻手轻脚扶着他躺下,悄悄放下床帐出去了。慕明棠走了两步,回头看谢玄辰,隔着一层床帐,他的侧脸模模糊糊的,越发显得圣洁无辜。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杀伤力。
难怪,他从军之后战无不胜,号称行走的战旗;难怪他精神错乱之后,朝廷如临大敌,专门派了这么多军士看守他不说,还量身定制了沉重的玄铁链,限制他的行动。
慕明棠叹了口气,轻轻走出去了。
谢玄辰这一次醒来,不知道能清醒多久。可是依慕明棠短暂又主观的判断,她觉得谢玄辰并非传言中滥杀无度的模样,也并非完全被杀念把持,失去了作为人的神志。
或许,他当年屠戮自己人,另有隐情。
不过无论怎么说,慕明棠都和谢玄辰绑在同一条船上,皇帝盼他死,谢玄济盼他死,连外面看守的军士也盼他死,唯有慕明棠,想让他长长久久地活着。仅凭这一点,慕明棠都会尽最大努力,让他尽快好起来。
为今当务之急,无疑是给他补身体,至少不要让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其次,就是打开玄铁链,让他可以自由活动。
谢玄辰这样骄傲的人,他宁愿死,也不愿意佩戴着这样一副烙链苟活吧。
谢玄辰醒来后还有一件好事,那就是他可以吃饭了。
晚上的时候,慕明棠试着叫醒他,竟然真的成功了。慕明棠喜出望外,立刻端了自己的菜,喂给谢玄辰。
她昨日吩咐菜单的时候,并没有料到谢玄辰会醒来,所以今日的菜并不是很适合病人吃。但是能吃新鲜蔬菜怎么都好过喝流食,慕明棠喂谢玄辰时还在念叨:“王爷,虽说王府是你的,但是现在,你确实靠我的份例吃饭。幸好我前几天故意装作饭量很大,现在饭少了很多,外面也不会觉得诧异。”
谢玄辰不说话。慕明棠又继续叨叨:“说起来明日我还得想办法贿赂侍卫。多亏我带来的嫁妆丰厚,养得起你,不然还真经不住这样变卖。”
谢玄辰额头上青筋跳了跳,抬头冷冷瞥了她一眼:“闭嘴。”
他不提,并不代表不记得。他至今还清楚记得慕明棠偷偷叫他小白脸,他大度不计较,她还得寸进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