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皱成一团。
好苦!
不过人家都辛辛苦苦沏出来了,不喝似乎也不大好。甄琼咬了咬牙,放下茶盏,从怀里取了个小瓷瓶,拔了塞子就往里倒。加点糖应该能入口了吧?
只看甄琼吹沫的动作,韩邈就知他没喝过好茶,既不会鉴,也不会品,怕是牛嚼牡丹。而长春观的客舍都能摆出这样的茶具茶叶,他却从未学过点茶的技艺,可见其在观中的地位。
然而思绪刚到一半,就见那小道士从怀里摸出了个瓷瓶,往茶汤里倒了些东西。见此情形,韩邈忍不住皱了皱眉。
刚放了糖,就发现了对面投来的目光。甄琼抬头,只见对方眉峰微皱,看着自己手里的瓷瓶。犹豫了一下,甄琼问道:“你也来点?”
韩邈立刻舒展开眉头,微笑拒绝:“我喝茶时,不爱放盐。”
建茶可是贡茶,就算观里的茶品低了些,也不合放盐,当品其“真香”。韩邈也是做惯了茶叶买卖,一时没忍住,倒有些失礼了。
“啊?”甄琼也有些发怔,“这不是盐,是糖啊。”
什么?!就连韩邈这般城府,心底也是腾起了惊涛骇浪。那瓷瓶中装得是糖?谁见过洁白如雪,细如珠粉的糖?!
念头一起,他唇边突然浮起笑容:“没想到竟然是糖,可否分我一些?”
说着,他已向着甄琼伸出了手。那只手瘦而修长,指甲圆润,掌心还有些微红润。长长大袖半垂,透着股洒脱大方的味道,却绝不唐突,让人无法拒绝。
甄琼看了看那只手,又看了看自己的瓷瓶,最终咬牙凑了过去,往对方手心里倒了一撮。这可是他从原来的道观里带来的,没剩多少了。
韩邈:“……”
看着掌心那撮白花花的糖粉,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按照常理,不该是递过瓷瓶吗?倒这么一撮是什么回事?
好歹也是久经历练,韩邈控制住了面上表情,稳稳收回了手。也不顾及旁人目光了,拿指尖在糖粒上沾了一沾,放在嘴中,一股甘甜味道顿时溢了满口。确实是糖霜,但是与寻常沙脚料不同,轻白晶莹,味道纯净,且甚甜!
韩氏商行走南闯北,货物庞杂,韩邈自幼就学了一手挑货的好手段。莫说是寻常的绢锦、香料,就是酒、醋、盐、茶这等调料,尝一尝也能辨出其产地和品味高下。而蔗糖这一样,产出不过福唐、四明、番禺、广汉、遂宁五地,其中又以遂宁最上,四郡最下。遂宁所产的糖霜里,又根据糖色和结块大小,分做几品。色紫质密者最贵,常作贡物献入皇宫,京城、州府的显贵,则多用团枝大小的琥珀色糖霜,那些如指节的色黄小块,则是寻常人家用之。而最下品的沙脚下料,才是这等散碎模样,色寡味淡。可是下料劣品,哪会有如此的甜度、色泽?
韩邈立刻抽出了一方帕子,把糖粉倒在了进去,好好裹住,收入袖子。这才抬头笑道:“未曾想还有这等好糖,不知道长是从何处得来的?”
甄琼此刻心情也十分复杂。这人不是很有钱吗,一点儿白砂糖还要打包带走?幸亏刚才没把瓶子给他……
听韩邈突然开口,他这才回过神,咳了声:“就是随便炼了点。”
当初在观里做豆花的时候,因为是甜口更好吃,那便宜师父就买了不少红砂糖。甄琼偷摸弄了点回来,嫌弃味道不纯,重新搞了脱色结晶,才得了一小瓶。到了长春观他都没怎么舍得吃呢,可不能再给别人了!
炼的?韩邈双眼微眯,笑容却更亲切了些:“丹炉里还能炼出这等雪白的糖霜来?实在稀奇。”
“倒也不用丹炉啦,寻常脱色即可。”甄琼并没兴趣详细讲解,敷衍道。
脱色是什么?又怎会寻常?韩邈讶道:“我却从未听过此等法子,长春观里也从未见过,可是你从师父那里学来的?”
“那倒不是。算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吧。”甄琼挠了挠脑袋,其实这是他当年跟师兄们学来的,用便宜糖析出好糖,向来是他们这些穷鬼们省钱的法子。
韩邈眼睛一亮,不是就好!
“甄道长丹术果真高明,非常人能及。”韩邈真心实意赞了声,随后叹道,“可惜这长春观总归门庭森严,说不好有多少嫉贤妒能者,似道长这般天资,怕是呆的不甚痛快。若是道长不嫌弃,不如下山,由我韩氏尽心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