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老饕,还真没什么能拦住他的。那鲤鱼炸的焦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头尾均高高翘起,加之金黄色泽,浓艳酱汁,摆在盘上煞是好看,犹若跃水而出的金鲤。只凭这卖相,就颇为诱人了。卫知县兴致勃勃夹了一筷,但见鱼皮焦脆,鱼肉鲜白,上面还挂着酱汤。含在嘴里,焦香、鲜香、以及冲脑酸香一起涌上,咀嚼两下,更有甜味弥散开来,让人口齿生津。
莫说是卫知县,就连口重的县尉等人,也吃得摇头晃脑,大赞鲜美。这可比普通的煎鱼、鱼羹更有滋味,那盘中的酱汁更是点睛之笔,吃到后来,都要用鱼肉沾上一沾,再送入口中。
“这滋味当真一绝!可有菜名?”能尝到如此新菜,卫知县欣喜之余,开口问道。
韩邈却笑道:“小子只顾口腹之欲,倒还未曾取名,还请明府赐之。”
这一捧可正对了地方,卫知县捻须想了想,笑道:“不如就叫‘鲤跃龙门’好了,味美意佳,方为好菜!”
登龙门,可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渴盼。这卫知县也是二甲出身,乃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如今同新菜连在一起,也足能传遍南北了吧?
“好菜名!”韩邈笑赞,“明府赐了这道,倒让下道菜也有了名字,便叫‘独占鳌头’好了!”
随着他的话语,另一盘菜端了上来,却是一只老鳖。色泽黄亮,头尾俱全,可不正应景吗?
卫知县不由哈哈大笑,拿手点了点韩邈:“你这小子,端是心思玲珑!”
先上鲤鱼,再上甲鱼,可不就是为着意头去的吗?跃了龙门,还要占了鳌头,怕是以后进京赶考之人,吃席都少不了这两道菜了吧?
韩邈却是含笑谦让,又亲自起身,掀了那鳖壳,露出其中成块的肉来。众人举筷细品,只觉肉嫩味鲜,浓汤滑腻,因未曾油炸,甜味欲盛,酒味也浓,还有鱼肉不能及的软糯,亦是别有风味。
推杯换盏到了此时,已吃的人通体舒畅,待到最后的羹汤上来,却变作了清亮亮、明澄澄的莲子羹。莲子现在已经有些过季了,然而盏中的却依旧嫩如花苞,也不知是从哪儿采来的,还有撕成片的山珍银耳浮在盏中,白似云朵。明明是一碗能见底的清汤,入口却甘醇甜腻,别无异味。
怎么说也是舌头刁钻的老食客,卫知县只喝了一口,就讶然止住银勺:“贤侄,这汤里放的是什么?似乎不像是蜜啊。”
一顿饭,等的就是这一问。韩邈轻笑出声:“明府却是问到了点上。这一餐诸般菜色,皆用了一种新制之糖。”
“新糖?”听闻这话,卫知县惊讶的又低下了头,看向碗中。若是说那鲤鱼、老鳖用了糖,他还不觉奇怪,毕竟颜色浓重,就算石蜜的颜色也能遮过。可是莲子羹白净清澈,哪有用过糖的样子?哪怕用的是糖霜,至少也得是琥珀色的,略白的沙脚料杂质甚多,亦不会有如此甜度,何况味道大有不同。
没让贵客猜测更久,韩邈招来了小厮,取过一个木盒,当着卫知县的面打了开来。只见盒子分成了两格,一半晶莹如冰,一半闪亮如雪,只论模样,就十足的矜贵诱人。
“块者曰‘凝冰’,砂者曰‘白霜’,皆是韩家新糖。”韩邈笑眯眯向众人介绍道。
“奇哉!”卫知县忍不住放下了汤勺,接过盒子细细观瞧,“且不说这白白的物事,这右边成块的,当真是糖?不是你寻来的窖冰?”
“明府不妨尝尝这凝冰滋味?”韩邈并不作答,反倒笑着劝道。
被勾起了好奇心,卫知县也不迟疑,捡一颗凝冰放在了嘴里。虽然号“冰”,但是这糖入口,丝毫没有寒凉,反倒甘冽醇美,不似寻常糖霜掺杂异味,只余透入心扉的甜。
“果真!”尝了这糖,卫知县突然反应过来,“我说今日的菜肴,怎地少了些酸味,多了份鲜香,原来是这糖的功劳!”
想要提鲜,世人多会用醋,因而鲜中带酸。但今日所吃的菜品,除了“红烧”两味外,罕少用醋,只余本身鲜美。回味起来,倒是不比那几道新菜逊色。
“明府果真能品出真味。”韩邈笑着吹捧了一句,“这新糖也是小子家中刚寻得的秘方,今日几道菜品,也列了菜谱,若有雅兴,不妨回家一试。”
说着,他让下人奉上了礼盒,诸位客人皆有一份。不但有两样新糖,几页菜谱,还有当季新出的越茶和其他钱帛礼物,“情谊”着实不轻。
卫知县当了这么多年官,哪能不知他的深意。请客答谢是虚,推荐这新糖和越茶才为实吧?不过得了这么多好处,又拿了新奇菜谱,举手之劳哪有不肯的?
手捻长须,卫知县笑道:“老夫却占了贤侄的便宜。若是做成,也让家中孩儿们尝个新鲜!”
一时间,席间众人皆笑,宾主尽欢。
送走了贵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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