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春风渐暖, 二十七日的国丧满服, 宫人们纷纷脱了麻裙,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新官家年轻康健,亦有贤名,只盼能如当年仁宗一般, 使得内宫和睦,天下安泰。
然而这股暖流,却未融化宝慈宫内的寒冰。高太后身边侍奉的宫人,仍旧面色哀戚,噤若寒蝉。太后哀思未绝, 谁敢露出欢声?
“娘娘昨夜又没睡好?”站在殿外, 阎夫人轻声问一旁宫人。
对方叹了口气:“又哭了半晚。夫人还是劝劝娘娘吧, 如此下去, 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阎夫人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此事哪是她能说动的。当年仁宗无子, 接先皇入宫, 养在曹太皇太后膝下。而曹太皇太后又是高太后的姨母, 也把其接入了宫中,一手抚养。可以说,先皇和高太后两人, 自幼长在一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年成婚,宫中便有“天子娶妇, 皇后嫁女”的说法。
之后先皇离开宫廷,深居濮王府,十五年来独宠高太后一人。哪怕后来继嗣登位,左右也无侍御者。这般荣宠,实在是罕见。如今先帝英年早逝,高太后的哀思,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止住的?
天家帝后,终归也是夫妻啊。想起自己早逝的亡夫,阎夫人目中也显出了些哀色,吩咐道:“再请太医开些安神的方子吧。”
说完了,她才整了整衣裙,缓步走进了内殿。宫中果真还是一片惨素,高太后坐在窗边,直勾勾看着远处的,犹若泥塑木偶,连有人进屋都未察觉。
春景虽美,却难入人眼。阎夫人轻叹一声,缓步走上前去。身为官家乳母,她同高太后的关系也非同一般,这些日,也只有她能同太后说上两句了。
“娘娘,官家命人送了些新茶,可要尝尝?”阎夫人低声道。
高太后并没有回她,依旧看向窗外。见此情形,阎夫人无奈的闭上了嘴。太医说了,失神时强行惊醒,反倒不好。谁料过不多久,高太后身形突然一震,开口道:“院中的梅花,还未凋零吗?”
这话来的突兀,让人摸不着头脑。阎夫人愣了下才道:“院中没了。娘娘若想赏梅,不若去琼林苑走走?那边花树多些,应还有梅……”
高太后却未应答,只微微皱起了眉:“院中无梅,我怎嗅到了梅香?”
宫中整日熏香,加之这些日居丧,烧了太多的沉香、檀香,味道萦绕不散。偏偏高太后觉得身边多出了一似若有若无的梅香,让她忆起了当年同先帝在御苑玩耍时的情形。
听到这话,阎夫人恍然:“是妾在屋中用了些梅花香水,怕是沾染了味道。”
伺候太后,她当然是不会擦香水,也只是夜间失眠,才在枕头边洒些。没想到竟然还是染了味道,让太后闻着了。
“香水?”高太后茫然的转过头,“那是何物?”
能够唤回高太后的心神,阎夫人哪肯放过机会,立刻道:“是妾进京时,偶遇了一位韩郎君,由他所赠。这香水跟蔷薇水相仿,味道却更胜几分,洒在身上,一两日都不会消散。对了,那位韩郎君还是韩相公的族亲呢,也是个伶俐俊秀的人物。”
“韩相公”三字,让高太后眼中的多了些神采。当年先帝就是韩琦一手扶上御座的,她的儿子,同样也亏得此人,方能顺利继位。因而高太后对于韩琦,十分信重,对那制香水的韩氏郎君,也生出了些好感。
见高太后面色和缓,阎夫人便道:“听闻韩郎君近日就要开店,不若派人看看,是否还有别种花香?”
韩邈在送肥皂时,也专门告知了阎夫人开店的时间。如今正好赶上了机会,不如送他个人情。
高太后虽然生性节俭,但是对于合香,还是颇为上心的,竟点了点头。阎夫人不由喜上眉梢,若真能让太后走出丧夫之痛,这香水就立了大功了。不敢怠慢,她立刻安排了两位宫人,前去那韩家新店。
过了国丧,京中士庶也除去素服,再次过上了喧嚣欢闹的日子。张娘子这日换了身俏丽衣裙,带了心爱的簪钗,出门闲逛。她也是新婚不久,夫婿又在开封府为吏,手头还算阔绰。如今憋了月余,连元宵节都没过好,自然要出门寻个开心。反正家中的凝冰已经吃完,再添些甜甜嘴,也是寻常嘛。
轻车熟路的走到了那韩家调味铺前,张娘子还未进门,就发现隔壁的脚店不知何时换了个牌匾,上书“韩家香水铺”几个大字,原本老旧的二层小楼也装饰一新,还有一枚幌子高悬店外。
“韩家百花露浓香”?这是韩家的新店?“香水”是何物?既是新店,为何不见招揽客人的伙计小厮?
心中顿生好奇,她也不进调料铺了,拐了个弯儿,径直走入了那香水铺。
一进门,就见个身着青裙,妆容素雅的女子迎了上来,笑吟吟招呼道:“阿姊来了?快快里面请。”
竟然是女郎待客?除了缝制衣裙的店铺外,还真少见女伙计的。如此亲切的招呼,倒是让人放松不少,张娘子步入店内,张望着问道:“你这店里,究竟卖些什么?”
“都是些日常用的物事,有花露、牙膏、胰子和香皂。若是喜欢名贵些的,还有同大食蔷薇水一般的香水。”对方笑着问道,“阿姊可是初次来店里?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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