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江攸宁甚至没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下意识地转过身,走向和她相反的方向。
可没走几步,她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跟她隔着适当距离。
他没有上前打扰她,以及跟她搭讪。
但他也确实打扰到了她。
江攸宁忽然顿住脚步。
沈岁和也顿住。
江攸宁回过头,沈岁和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过来。
那双眼睛没有半分神采。
初见那一眼,江攸宁竟莫名心悸。
沈岁和……好像病了。
她眉头微蹙,“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
许是很久没说话,沈岁和的声音有些晦涩,说话声也被温柔的晚风割裂,“送你,回去,”
江攸宁:“不用。”
沈岁和没说话。
“我家离得很近。”
江攸宁说:“我认识路。”
沈岁和继续沉默。
他站在那儿,身姿挺拔,但他的眼睛却不知在看向何处,他的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浑身就表达着两个字:颓、丧。
那种毫无生机的、不带任何欲望的眼神,那种对这个世界厌烦厌倦的神情,江攸宁很熟悉。
她站在原地,忽然放缓了声音朝沈岁和招手,“沈岁和。”
“嗯?”
“你来。”
江攸宁说。
沈岁和先站在原地迟疑,他眉头皱紧,右脚先迈了一步,但又缩回去。
“沈岁和。”
江攸宁尝试着把声音放得更缓,“你过来吧。”
沈岁和抿了抿唇,他摇头,“你走。
我送你。”
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有点克制不住。
一切的变化似乎都是从江攸宁的家里出来之后,开车绕过华师,没五分钟,他的情绪忽然变得很down。
心情也很颓,于是调转方向来了公园。
在看到水波粼粼的湖面之后,他愈发沉寂,愈发忧郁。
他很想跳下去。
顺着水波,无尽漂流。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看着。
江攸宁盯着他看,也没再说话。
良久之后,她转过身往前走,步伐比之前慢了一些,但也在十分钟之后到达了华师。
沿街摆摊的小贩放着大喇叭,麻辣烫烧烤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江攸宁原本就打算好散步回来以后去吃麻辣烫。
但这会儿站在楼下,她又有些犹豫。
沈岁和始终站在十米远处。
他神色清冷,双眼无神,只是机械式地盯着她看。
江攸宁没有问他,直接拐去了她常吃的那家麻辣烫店。
平常她很少吃这些高热量的东西,对街边小摊也不是很感兴趣。
但极偶尔地,她会非常想吃。
今天正好是极偶尔的一天。
这家麻辣烫店类似关东煮,中间沸腾的锅里放进串好的食物,香味弥散在空气之中,人们边聊边吃,好不热闹。
这家店日常人多,这会儿几乎已经坐满了2/3的位置。
这场景是极具烟火气的。
江攸宁找了个位置坐下,问服务员要了小料,尔后看向仍旧站在门口踯躅的沈岁和。
他紧抿着唇,仍旧盯着江攸宁的方向看。
来来往往的人从他身侧路过,他仍岿然不动。
江攸宁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吃么?
】
沈岁和看了眼,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但一直没回过来。
有两个女孩要坐在她对面,江攸宁摁了摁额头,“抱歉,这里有人。”
女孩另外找了别的位置。
隔了两秒,她又发:不吃就走。
【看着碍眼。
】
沈岁和:【……】
最终他还是走了过来,坐在江攸宁的对面。
印象中沈岁和很少吃这类食物,连江攸宁很喜欢的火锅他都不怎么爱。
但他有一个优点,不挑食。
即便是不喜欢,也会吃。
他陪着江攸宁吃过几次火锅,很多次还没怎么吃,他已经撂了筷子。
有时会忙着回消息,有时会帮江攸宁放菜、夹菜。
他是很有教养的一个人,出去吃饭,他一定是负责开车、买单的人。
但这种教养,放在婚姻之中有时会显得微不足道。
江攸宁低敛着眉眼,慢吞吞地吃着面前的食物。
这家店的味道是出了名的好。
但今晚,江攸宁颇有些食之无味。
吃到一半,江攸宁忽然温声开口,“你跟乔夏……”
“没关系。”
沈岁和立马道:“只是个意外。”
“没有。”
江攸宁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你跟乔夏在一起的话,我不介意。”
“我也不会让孩子介意,你不需要为了我跟孩子放弃你自己的幸福。”
“我们的人生不会跟你捆绑在一起。
你想跟谁结婚就跟谁,当然了,跟乔夏结婚,你的生活压力会相对小一些,毕竟能够得到家长的祝福。”
店里人声鼎沸,锅中汤底不断沸腾着,浓浓的白烟蒸腾而上。
沈岁和的筷子忽然落在桌上,他直勾勾地盯着江攸宁看。
透着朦胧雾气,江攸宁看到他的眼尾泛了红。
沈岁和嘴巴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把所有的话都收了回去。
他只是盯着江攸宁看。
“没必要。”
江攸宁说:“如果你在这个环境里感到痛苦,那就试着脱离这个环境,一直做个有责任感、有教养的好人,会很累的。”
“把自己逼到绝境之后,你的人生会一直好不起来。”
她声音温和,虽然是在嘈杂的环境之中,但她的每一个字都可以准确无误地传达到沈岁和的耳朵里。
她说:“你可以考虑跟她结婚。”
她说:“我跟孩子都不会介意。”
沈岁和的眼里忽然又酸又涩,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受。
他艰难晦涩地开口,“我是个东西吗?
江攸宁。”
喊她的名字时,沈岁和都卡顿了一下,他的手搭在微热的桌上,手指不断蜷缩着。
江攸宁看着他,只是摇头,“如果对现在的生活感到痛苦,那就换一种生活。”
“我只是不想让我跟孩子捆绑住你,这不是我本意。”
这话落在沈岁和耳朵里就变成了:以后少来看我跟孩子。
“江攸宁。”
沈岁和的嗓子眼发堵,说话都带着不可言状的悲伤,“我不是个物件,你不想要就把我推出去。”
他站起来往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
他望向江攸宁的眼神复杂,最终什么都没说。
孤零零的背影融于喧闹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