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方丈,慧慎虽知叶厚生所言非虚,只是此刻如此说来,倒像是自己是因为这里腌臜才不肯多来一样。其实自己不肯再来,只是因为尘世娱乐,自己身为得道高僧,自然不屑一顾,但是这种解释,又未免过于清高。为难之下,慧慎便只是略点了点头,却不肯开口说话。
叶厚生连忙接着说:“小老儿实在是怕万一……”
宋雄却将手一摆说道:“你也不必顾虑太多。明日宋某,自会领些人马过来,帮你维持秩序。还有……”
他看看叶厚生,此时叶家都早已站在家主身后,只是看他甚是威风,不敢插嘴。
宋雄却走过叶厚生,眼光逐一看过叶大娘、叶娘温,最后落在了叶友孝身上,点点头说:
“就是你吧!”
毕竟是十多岁的少年,此时被这位如此威风的男人单独挑了出来,叶友孝心中自然紧张,脸色也顿时变得煞白,不知道这管家既然一直与阿耶交涉,此时为何又来寻自己麻烦?不由期期艾艾,竟然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叶大娘在一旁看得心疼,正想帮友孝回话,但想到官人尚且被他训斥,自己一个妇人家,若是贸然插嘴,除了自取其辱,再无其他结果,只好手足无措地呆在一旁。
宋雄淡淡问道:“你就是叶友孝?”
叶友孝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脸都憋红了,也就点了个头。
宋雄“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一回,笑着回头问方丈:
“慧慎大师,我观此子,不过一个小厮,却不知相爷为何偏偏看中了他?”
慧慎宣个佛号微笑道:“五胡时的道安和尚,便是长的又黑又丑,为众僧讥刺,他只说了八个字:‘人不在貌,性空则圣’。顿时举座皆惊,默默无语。后来道安终于修成正果,成了一代高僧。老衲所见这小施主,倒是觉得他慧根灵动,可惜误入凡尘。否则若肯静坐清修,将来定然修成正果呢。”
听慧慎这么一说,宋雄也不禁“噫”了一声,重新又把叶友孝仔细打量一回,摇摇头笑道:
“宋某肉眼凡胎,真是不如大师辩性识人。”他本不是要寻叶友孝晦气,如今听了慧慎一番言语,虽不肯信,却也对叶友孝客气了三分,当即说道:“友孝,你且坐下。”
一旁的宋家三人,俱都惊奇不已,这宋雄居然因方丈一席话而态度大变,实在出人意料。看来方丈的影响力,绝非自己所知。叶厚生更是心中暗喜,甚至觉得自己的识人本领也和方丈相差无几。自己将叶家交到友孝手上,将来必定发扬光大。
连叶娘温也在悄悄打量弟弟,却看不出叶友孝有何异常之处。
叶友孝心中大惊,自己虽未故意掩饰,但想来也就是个平常小厮模样,连相爷看了,也没有说过自己将来会有远大前程。但这老和尚与自己可谓素昧生平,竟然一眼看出自己“慧根灵动”,难道他知道万元域?不可能啊。还有他说的“误入凡尘”又是何意?不会是看穿了我的穿越身份吧?不过这故事倒是好听,心里反复背诵起来。
胡思乱想之时,却听见宋雄说道:
“让你坐下,你便坐下。”
原来宋雄见他一直不肯坐下,倒以为他是见诸位尊长都在站立,故此不敢落座。这一声呵斥却让叶友孝猛然醒悟,连忙坐下,坐的急了,差点坐到了条凳之外。
叶厚生见宋雄态度有所缓和,连忙命叶娘温道:
“怎么没个眼色,还不赶紧端茶倒水!”
叶娘温早就觉得站在这里浑身不自在,听见父亲说话,倒好像得了赦令,急忙转身去倒茶。叶大娘也连忙把条凳再用鸡毛掸扫过,笑着说:
“诸位若不嫌寒伧,请略坐坐如何?”
慧慎是出家人,自然没什么挑剔,当即微笑坐下。宋雄看了眼条凳,却不肯坐,只是问道:
“友孝,你和相爷说的新戏,不知如何了?”
说到新戏,叶友孝当即活了回来,马上回答道:
“好教宋公知晓,自从那日别了相爷后,小的回来禀告了父母,当即苦苦练习,如今已有小成……”
宋雄一皱眉:“小成可不行,须得大成,须得没有任何破绽!”
叶友孝一愣,心想我不过是谦虚的话,你怎么和相爷一样,也是不按套路出牌?怪不得做了相府管家。叶厚生夫妇也是神色一凛,感觉心理压力倍增。
宋雄淡淡说道:“非是宋某吹毛求疵,叶老丈,我也不瞒你,便是明日来的,除了我家相爷,另有贵人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