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漫天、漫野的血。
残肢断臂四散飘零,老嬬幼儿无一幸免。
几天以前还是风轻轻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的早春白沚丘,转眼已是腥臭滔天血肉横流的鬼魅修罗地狱。
这是她的国,她是这里的帝王,狐族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帝王。
“哑,哑……”
成群的乌鸦盘旋在灰沉沉的上空,像厚重的云。乌黑的豆眼滴溜溜地转着,它们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然后进行最后的疯狂。
深一脚,浅一脚,她的每一脚都像灵魂的鞭笞凌迟。
“啊!”
一个越俎,她被一团软软的的东西绊倒。身下的躯体还是温热的,仿佛还在颤抖。
玫红色的唇已被咬得鲜血淋漓,双手却仍旧抖似筛糠。
许久才艰难地半撑起身子,身下残缺了一半的脸和头颅便突入眼帘,那般熟悉,熟悉得令她恐慌无措。
那是一张面露恐惧却仍旧眉目慈和的脸,那是一张从她降世出生起便陪伴她宠溺她的脸,那是一张比父王、母妃还要熟悉的脸,那是白沚丘最受人尊敬和喜爱的姜嬷嬷的脸。
可是,她走了,体温尚存,脑浆却缓缓溢流着,于漫漫腥红里像一缕黄泥浆。
“嬷嬷,嬷嬷……”
她颤颤抖抖地扶起姜嬷嬷残缺的尸体,拼命地想要将其搂进怀里。
尸首离地,尸下血淋淋的一团便慢悠悠地浮了上来-------是一只辨不清模样的九尾银狐幼崽。
她贝齿打颤,双眼紧紧地盯着幼崽的尸首,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幼崽身上的血液顺着光滑的皮毛渐渐滑下,露出颈上银光冷冷的一把长命锁时,她再也憋不住了,双臂一瘫,径直栽进了身下的血泊之中。
“啊……啊……”
通天侧地的哀嚎震得漫天的黑鸦都仓皇而逃,四散开去,就连三十三重天上的囚仙宫里,玄铁所铸的四壁也被震得好似颤了几颤。
那是她的妹妹呀,是她百岁未满,还未修成人形;是她整日满山丘乱窜嬉乐,朱唇小巧如樱桃的十妹呀。是她半强迫半利诱才将人间的长命锁套在其颈上,是她最疼爱也最头痛的小妹呀!
“淅沥沥,淅沥沥……”
凄冷刺骨的春雨再次笼罩着白沚丘,哀戚如诉。
冷,冻彻心扉的冷。冷得白沚丘的血都快结成了冰。
“父王,母妃……”
“父王,母妃……”
突然,她踉踉跄跄地朝前方奔去。前方是九尾狐族的王穴--------未晞宫。
越靠近,越是残尸堆叠,如丘如山。她被绊倒了一次又一次,但她毫不在意,很快又爬起来,继续向着心中的目的地扑去。
“嘶……”是刀剑划过长空的声音。Μ.
一束蓝光便瞬间破天而下,直直向她劈来。她还溺在悲痛里,猝不及防,甚至连回眸一顾都不能。
转眼,那曾风华绝代的脑袋便与弱柳扶风的身子利落地分离开来。脱离了身躯的脑袋甚至还向着未晞宫的宫门又滚了几滚。
顾盼生辉的茶眸已暗淡,在最后闭合的瞬息间她看见了来者垂下的,还沥着她的血的修罗王刀----------苍合。
普天之下,六界之中,能持起苍合者便只有他了。
“华,你这又是何必?”
她闭眼时,他的兄长------六界之巅的天宫帝君还有那如山若海的天兵正浩荡而至,只为她这只命笺天书里所预示能搅六界风云变幻,破坏天地伦常次序的小狐狸之命。
“我只想让她死在我自己的手里,天君放心。”
他面色无波,沉静如常地回应着他兄长的话。
这是他第一次以“天君”之名来称呼自己的哥哥,也是第一承认了兄长天上地下唯其独尊的尊荣。谦顺却疏离。
那垂在身下握刀的手还在微微颤粟个不停,怎么隐忍也没有用。那是抱过她也杀了她的手啊。
很快妖族,魔族,鬼族甚至是穹极之地的修罗也陆续赶了过来。
小小的白沚丘容不下、撑不住这么多的脚,转眼已从血泊淋淋的小山丘变成了黄沙漫漫的荒芜平地。
残肢断臂,尸首和血液都被这些气吞山河之师踩在了土里辗落成泥。只有她被围了起来,头颅窜动的海洋里像一个小小的漩涡。
所有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她异位的尸体,所有的鼻翼都在紧张的呼吸。
天地间,诡异的安静。一刻,两刻……终于,她慢慢地变得的越发透明,慢慢地挥发成一粒粒晶晶亮亮的微尘,慢慢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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