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之手忙脚乱地往后院送水。热的水不够,兑来一桶半温半凉的,慕容锦光着腿坐在椅子上,也不讲究这些,舀水往自己小腿上泼,反复洗了几次才作罢。
宫内给下人们配的衣服没有合适的,他只能先换了浅色粗布的亵裤,穿得紧绷绷,勒着小腿,从后院往回走,面色跟抹了锅底灰一样黑。
陈嘉沐早灭了安神香,换好衣服,寝宫内的窗都打开通风,落雪又帮忙沏好茶水,等慕容锦过来。
他落座第一句先是道歉:“臣今早精神不佳,冲撞了公主。”
陈嘉沐觉得好笑:“没事,又不是第一次。”
他的衣着打扮实在有趣,外头罩着的袍子比裤腿还长,脚腕光溜溜地露在外边,陈嘉沐瞧了好几眼,他脚踝处也有伤疤。
“将军有没有想过,皇后之所以要燃香,并非是真的向神明许愿,而是……”
而是向你许愿,要你保持对陈铃的愧疚感。
慕容锦却突然打断她:“公主,此事臣自有判断。”
慕容锦不愿意听,陈嘉沐便不说了,看他谨慎警觉的样子,不像是丝毫没有察觉。
末了她拍拍马屁道:“将军能坚持闻那香火一夜,方才还有些理智,已是意志力惊人了。”
陈嘉沐边说边将茶推到慕容锦面前:“将军喝点茶醒醒神。”
“本宫听闻,将军过几日便要离京,可定下时候了吗?”
慕容锦却坦白道:“臣不离京。北边有陈靖守着,应当不会出错。”
“不离京?”
慕容锦笑了:“公主很失望?”
陈嘉沐摇摇头。
她只是有点惊讶,陈璟前几天刚说慕容锦特意多要了兵马,今天他本人又说自己不离京。
她干脆不再想了。
慕容锦将陈嘉沐全身上下扫了一整遍。她看起来过得不错,白里透红的一张脸,就算凝眉也显得娇怯可爱。
“臣若离京,还有谁能来保护公主?”
“臣费尽心思才塞进来一个护卫,才几天就叫公主手底下的太监打发回府了。”
陈嘉沐心说别谈保不保护,杀我的不就是你的兵卒吗。
但她也很快否认道:“青俞早已不是琉璃宫中的太监。将赵辙送回将军府,也并非他一人的决断。”
“不是琉璃宫中的太监了?”慕容锦加重重复一遍,又笑说:“臣今日往公主殿内来,正巧遇到他从琉璃宫出去。公主床上有两床被子,还空出一双鞋的位置——”
他还想说什么,但见陈嘉沐面色红起来,突然自觉没意思。
在宫中,妃嫔与太监苟合时有发生,但陈嘉沐是个公主。
既不是尝过情事的少妇,也不是死了丈夫的寡妇,满朝文武百官,京城的达官显贵,她吃什么不好,要夹那男女难辨的糠咽菜吃。
“公主对面首的要求也太低了一点。”
陈嘉沐干巴巴笑两声,躲着他的注视,干脆将身体完全靠在椅背上,撇开眼不看他:“将军也是,管的事太多了一点。”
时间匆忙,她来不及仔细化妆了,面上只用口脂盖住很浅淡的唇色。更显唇红齿白,眉眼远不如与慕容锦上次见面时艳丽。
慕容锦看她完全袒露的脖颈,还是脆弱细长,支撑一张荷花面,犹如花下的一截柄,环在她颈子上的珍珠串是小小的藕段。
他有些移不开眼:“臣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但心里的话也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