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鱼年[七十九]
第二日是四月初一, 周老太太说要去潜龙寺拜菩萨,周锦鱼得知以后不免感叹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然到了四月份。
往日里周老太太去潜龙寺周锦鱼都是要跟着一块儿去的, 毕竟她是潜龙寺的俗家弟子,回潜龙寺就跟回自个儿家一样。
然而现在却是不一样了,小包子既然认了她当这个师傅, 她若是跟着周老太太出门确实是不合适,恰好周玲儿身子也已然大好,于是便代替了周锦鱼,陪着周老太太一块儿去了,所幸她也乐得愿意去。
过了会儿,周老太太便和周玲儿出了门,周老太太在拜菩萨这件事情上一向虔诚的很,她每次去潜龙寺都是早早的就去了,而且都会带上不少香油钱, 说是要为了他们几个小的积福。
周锦鱼前脚刚送走了周老太太, 还没回府里,魏华年便带着魏璟睿到了。
周锦鱼迎下了台阶, 见魏华年从车上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她憋了半天才问了句:“今日你为何来的这般早?”
魏华年今日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襦裙, 妆容同往日并没有任何区别,但却被这件绿颜色的衣裳一衬,倒是多了丝小女儿家的娇俏之意, 周锦鱼心中暗暗感叹,果然小包子娘穿什么都是顶顶好看的。
魏华年把魏璟睿交给她,微微蹙了下眉,却又舒展开来,平淡的回道:“一位长辈故去了,要出门。”
周锦鱼一怔,便不肯再多问了,这种事她问多了也没用,她又不认识小包子娘的长辈,就算说些安慰的话怕也是不痛不痒的,没什么用,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魏华年看着她,又道:“我若是晌午能赶得回来,便来接阿璟回府。”
周锦鱼牵着小包子的手道,疑惑道:“晌午?小包子今日只在周家待半日么?”
魏华年点了头,什么话都未多说,转身便上了马车。
车夫随即扬起了鞭子,大喊了一声“驾”,马车便往南驶去。
周锦鱼低头看着小包子,小包子也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小眼睛也在看着她。
周锦鱼感叹了句:“是清明节快到的原因么?阎王爷要往府里收人了?这才动不动就有人被他收走?”
小包子眨了眨眼,并不回答她。
周锦鱼无奈的苦笑一声:“走吧,咱回府吧,给你煮了甜水看书好不好?”
小包子听到“甜水”原本眼前一亮,瞬间有了些开心的意思,但听到周锦鱼说“看书”,他又蔫儿了下去。
周锦鱼一把抱起了他,一边跟他讲着笑话,一边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魏华年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来到了朱雀南街,大皇子魏承禄的府上。
魏承禄一早就派了管家罗纵在府门前等着,一见魏华年到了,年轻的大管家罗纵立刻就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小人给长公主请安,大皇子都等了您大半个时辰了。”
魏华年轻点了头,吩咐道:“带路。”
罗纵连忙在前引路,没一会儿,罗纵便把魏华年带到了魏承禄的书房门前。
罗纵道:“长公主,大皇子就在里边儿了,您自己进去便好,小的先行告退了。”
他说完,又看了魏华年身后的晚秋一眼,笑道:“晚秋姑娘,小的给您备下了好茶,不知道可否赏脸?”
晚秋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管家虽是笑着,但总觉得他不像是个好人。
魏华年便对晚秋道:“你在外候着,不必进来。”
晚秋连忙道:“是,公主。”
魏华年吩咐完毕,推开了魏承禄书房的门,抬脚迈了进去。
魏承禄的书房阴暗的很,一推门一股奇怪的药味儿扑面而来,魏华年忍不住皱眉,险些被这药味儿呛出了声来。
魏承禄一见魏华年到了,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朗声笑道:“元昭,你可来了,本殿可是等你许久了。”
魏华年向魏承禄欠身行礼:“大皇兄,一收到你的消息我便来了。”
魏承禄笑着走下来,把她扶起来:“你我亲兄妹,这些礼节可以免了。”
魏华年只是道:“臣妹不敢。”
魏承禄笑着嗔怪道:“你啊,可是越活越规矩了,我几乎都忘了你小时候缠着我们几个陪着你去演武场舞枪弄棍的日子了。”
魏华年道:“元昭儿时不懂事,让大皇兄看笑话了。”
魏承禄忽然有些生气的道:“你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呢?你现在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外人么?把我也当成外人?”
魏华年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看着他道:“那大皇兄呢,大皇兄不也变了么,人总是会变的,大皇兄又何必唏嘘。”
魏承禄被她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指着一侧的座椅,缓了缓又恢复了那副虚伪的笑意道:“来,咱们兄妹坐下来说话。”
他们二人一落座,魏承禄便直接切入了正题,毕竟和魏华年叙兄妹情谊显然也不现实,尤其是在魏华年有了魏璟睿之后,她的全部心思全都放在了那个父不详的私生子身上,他们兄妹俩已经许久没有正儿八经的说过话了。
魏承禄歪头看着她:“王老院首昨天夜里去了,你可是收到消息了?”
魏华年神色如常,轻轻摇了摇头,只道:“尚未收到消息。”
魏承禄冷笑一声:“王老院首一死,邱麓书院院首的空缺便会空出来,这块肥缺怕是满朝文武都在盯着。”魏承禄有些犹豫的问道:“你说,父皇万一把院首给了老二那边的人,我该怎么办?”
魏华年道:“院首一职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朝廷的新鲜血液,父皇怕是也不会随意委派个人给顶了去,王老院首之所以稳坐院首之职,不也是因着他不属于任何一党派么?”
魏承禄仔细一想,瞬间觉得魏华年说的有理,连忙道:“是了是了,若是父皇真这么想我倒是放心了。”他冷哼一声:“我得不到的东西,老二应该也得不到的。”
魏华年顿了顿,起身道:“若是皇兄无事,本宫便先行告退了。”
魏承禄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你好不容易来一回,不在我府上用了膳再走?”
魏华年道:“老院首也算是阿璟半个师傅,本宫说什么也要前去见他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
魏承禄点了头:“不过,你大可到了明日随众人一道前去吊唁,这样在文武百官面前,你也好长长脸面。”
魏华年只道:“本宫不求长脸面,只求心安而已。”
魏承禄听她这么说,便不肯再多说了。
魏华年默了半晌,又道:“晌午本宫还要进宫去看母后,皇兄可愿意与本宫同去?”
魏承禄冷声道:“不去!”
魏华年道:“昨日夜里母后派人来了消息,说她身子近来不好,总是心口疼,太医院去瞧了好几回,开了药也不见好。她昨天夜里疼的厉害,当即便派了人来,说想本宫和阿璟了,让本宫今日带着阿璟进宫去看她。”
魏华年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故意告诉魏承禄长孙皇后病了,若是魏承禄是个有心的,定然不会装作什么都听不到。
魏承禄和长孙皇后母子之间有嫌隙她知道,但毕竟长孙皇后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魏承禄这个儿子能进宫去陪陪她,跟她说说话,长孙皇后同她讲了数次,就是盼着她能劝得魏承禄进凤栖宫一趟。
但魏承禄显然注定是要让长孙皇后失望了。
魏承禄面无表情的道:“如此如此本殿便不送你了。”
魏华年心下失望,欠身行了礼:“臣妹告退。”
魏华年转了身,刚要走,忽然听着魏承禄在他身后笑道:“元昭,听说你最近同那个叫周锦鱼的走的很近。”
魏华年一顿,回头看着魏承禄,静静的问道:“皇兄想说什么?”
魏承禄笑了笑:“我可听说韩大将军身子已然大好,那么你未来的驸马人选,怕还是那个叫冯蔚之的,所以本殿劝你,若是喜欢周锦鱼,还是趁早和他断了,不过……不过若是你实在不想嫁,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魏华年挑眉:“嗯?”
魏承禄冷声道:“杀了冯蔚之,或是,杀了父皇。”
魏华年神色如常道:“听闻皇兄近来喜欢饮酒,怕不是喝醉了?本宫方才什么都没有听到,不过皇兄既然喝醉了,本宫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魏承禄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的道:“魏华年,你应该知道,你逃不掉的!你根本逃不出他的摆弄!”
魏华年脚步未停,冷着一张脸,带着晚秋出了大皇子魏承禄的府邸。
她上了马车,吩咐一声,马车便直奔西大街王老院首的府上,晚秋只觉得也不知道大皇子同自家主子说了什么,主子显然是被大皇子给气到了。
周锦鱼原本是看着小包子在书房练字,还没一会儿,周小山敲了门进来,说是上回那个自称是周锦鱼师兄的书生又来了,被周小山带到前院大厅去了。
周锦鱼来到前厅,果然就看到了赵广胜正坐在椅子上。
赵广胜见周锦鱼进来,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来,眼里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掉下来。
周锦鱼见他这样,心中只暗暗觉得不好。
果然,就听着赵广胜哭道:“锦鱼……院首……他……去了。”
周锦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不稳。
仿佛就在他说出这个消息的一瞬间,老院首往日里对她的那些嬉笑怒骂瞬间在她眼前浮现开来。
周锦鱼一直都觉得,那老头虽然脾气暴躁,而且倔的跟头驴一样,但他却是个顶好的人。
邱麓书院的学子大多都是官宦子弟,出身高低不齐,但其中也不乏有些寒门子弟,但只要有老院首在一天,最起码在学业上,他一向是一视同仁的。
研习学问的人,无论是什么出身,皆是没有高低贵贱的。
所以就凭这一点,周锦鱼便服他。
今早她听着小包子娘说有人去了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想老院首的事儿,心中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后来小包子一折腾着不肯念书,她便暂时把这件事在心里给压了下去。
周锦鱼宽慰道:“大师兄,节哀。”
赵广胜哭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周锦鱼见他这样,也便不再安慰了,索性让他痛哭一场,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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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等赵广胜哭够了,发泄够了,他这才结结巴巴的对周锦鱼道:“明日……便……便是丧礼,你……记得来。”
周锦鱼点了头:“我会早去的。”
赵广胜送完了信儿正打算走,周锦鱼立刻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要给赵广胜。
赵广胜愣了愣,连忙拒绝:“别……我……不…不行!”
“拿着吧,就当是我对老恩师的心意。”周锦鱼说完,强行把银票塞到了赵广胜手里:“老恩师丧礼的事,就全靠大师兄张罗了,他体面了一辈子,若是走的时候不能体体面面的走,怕也是不能安心,所以银票你收下吧。”
赵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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