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孟公公怎么说也是司礼监掌印,娘娘如此诅他,是不是有些……有些太不合适……?”
杨宁听得不禁又暗自摇头,怪不得人都说这内阁高胡子为人脾气又倔又臭,如今真是见识到了,身为臣子,哪有如此对未来的皇上和太后如此说话的,难道他就意识不到么,从隆庆咽气的那一刻起,属于他高拱的天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哼!高大人,本宫看你这所作所为却是很不合适,如今皇上才去,你就在这里横挑鼻子竖挑眼,发你的官威,怎么,你这是要仗着位高权重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么?”李贵妃果然是泼辣凌厉,这话说得更是字字诛心,就连张居正和高仪听得也是脸色不自然起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高拱再不识转圜,今日便是无法收场了,他急忙叩头道:“臣万万不敢!皇上厚恩,臣一向誓以死报,东宫太子虽然年幼,承继大统,臣定将根据祖宗法度,竭尽忠心辅佐,只是如有人敢欺东宫年幼,惑乱圣心,臣定将秉持正义,维护朝纲,将生死置之度外……!”说着,高拱的眼睛有意无意瞥向了一旁站着的冯保和杨宁,杨宁自是无所谓,冯保却是气得脸色都变了,想反驳却又不敢,杨宁看得出,这冯保毕竟还是有些怕高胡子的。
高拱本意是想给李贵妃及自己个台阶下,但话说着说着便又变了味儿,李贵妃冷声打断他道:“够了!高大人,你口口声声一句一个‘太子年幼’,皇后娘娘和本宫心里都清楚,不用你一个劲儿的提醒……!”说到这里,李贵妃神色突然转为悲戚,转身扑倒在隆庆榻前大放悲声,“皇上啊皇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你……你为何去得那么早啊,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李贵妃哭得伤心,陈皇后和万历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殿内又是哭声一片。
李贵妃这一手果然厉害,一下便将高拱凉在了那里,一脸尴尬。
张居正心里暗笑,先出言劝慰了陈皇后、李贵妃几句,为高拱打了几句圆场,道“高大人是心悲皇上殡天,不免言行失措,请娘娘们原谅”,他又对高拱打个眼色道:“首辅大人,外面诸事还需操持,咱们这就下去安排去吧!”
张居正等于是给高拱一个台阶下,高拱也顾不得再追究孟通不在场之事了,答应一声,便与张居正、高仪退了下去。
乾清宫内殿只剩下陈皇后、李贵妃、万历,及冯保杨宁,杨宁心里惦念着永宁公主的身体,便向陈皇后和李贵妃禀告一声,退了出来,李贵妃本想留下杨宁,再加上冯保,几人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情计划等,她自是想让杨宁参与到以后她的权力核心里,但杨宁无心于此,她当着陈皇后和冯保又不好直说,只好作罢。
杨宁来到福宁宫,永宁公主已经醒来,眼睛都已经哭得红肿起来,哭闹着要到乾清宫看隆庆,向忠和迎儿正在苦劝她,却怎么也劝不住,一群人正要出东暖阁,杨宁挑帘走了进去,向忠和迎儿一见杨宁脸上都是一喜,急忙让杨宁劝劝永宁公主。
杨宁示意向忠等人全都退了下去,才对一脸悲戚的永宁公主道:“公主,我知道你心里十分悲伤,但是,皇上已经驾鹤西去,你若再哭坏了身子,相信皇上他肯定是不愿见到你这样子的!”
永宁公主泪流不止,喃喃道:“杨宁,你体会不到的,丧亲之痛,痛断肝肠,父皇他就这么去了,我这心里就彷佛被抽空了一样,好痛好痛……!”
望着永宁公主悲痛欲绝的样子,杨宁不再出言相劝,他知道,此时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所能做的只有陪着永宁公主坐着,听她倾诉,陪她伤心。
内阁里,高拱与张居正都是雷厉风行、勤政能干的循吏,很快,他们便议出了三项决定:
一,立即八百里传邮,把讣告发布全国;
二,隆庆皇帝一应丧事礼仪由礼部遵祖制订出方案,呈上皇太子批准执行;
三,治丧期间,在京各衙门堂官一律在朝房值宿,不得回家,国各地衙门就地设灵堂致祭,不必来京。
商量既定,内阁中书便按三位阁臣的意思斟酌词句写好告示,盖上内阁关防,命人送往京城各大衙门,传邮的事则指示兵部施行。
很快,隆庆驾崩的消息随着兵部驿站的快马传遍了大江南北,家家户户的红灯笼全部摘下,换上一色的白底黑字的灯笼,挂上了黑白奠纱,皇宫内外也都挂满了写着大大黑色“奠”字的白纱西瓜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