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杨宁初步整顿东厂之后到现在这短短半个多月时间里,东厂番役违反十八条“厂规”的事件不下二十起,几乎是一天一起。这其中,办事骄横、欺压百姓、以权谋私性质的事件占了大多数,这些事件的当事人目前只是被张为年记录在案,等着杨宁下令进行惩罚;而其中,有两起事件的性质最为严重,造成的后果和影响也极为恶劣。
一起事件是东厂十二部之中负责监视京城百官、会审狱堂、拷讯罪犯内四部之——“卯部”下属的一位内监领班及其部所属一名档头、几名番子将一名翰林院“编修”冤捕入狱、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后又私下里勒索这位翰林院编修家人,结果这几人钱财到手、而受到几人酷刑的这位翰林院编修却惨死狱中。其家人得知后,自是心痛悲愤,披麻戴孝跑到刑部大堂、大理寺、都察院等衙门哭诉大闹,搞得京城人尽皆知,影响极坏。
对于犯事的太监领班及那名档头和几名番子,刑铁风犹豫着没拿出处理意见,张为年却当机立断领人将他们抓了起来押入了东厂大牢,为此还与“卯部”的内监、番役发生了一番冲突。
听到这里杨宁不禁目光望向刑铁风,他心里明白刑铁风之所以不表态是不想得罪人,再者,在以前的东厂,这样的事情并不算什么性质太过严重的事情。照这么多年来的规矩,东厂办事,只要不是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只要不是惹怒皇上降旨怪罪,那就没有大不了的。其实说白了,刑铁风做了这么多年的东厂掌刑千户,像这样酷刑逼供、枉屈人命的案子,手头上肯定更是少不了。
在杨宁目光注视下,刑铁风自是免不了一番诚惶诚恐的解释,像什么从大局考虑了、怕手段激进引发混乱了、像这种事需要等着杨宁这个厂督回来禀明太后和皇上处理了等等。对于刑铁风的这些解释,杨宁嘴上没多说什么,也没责怪他,但心里却对刑铁风的印象更差了几分。
这刑铁风在东厂一呆多年,还真是混成“老油条”了,尽管开始时他在自己接管东厂方面帮了不少忙、出了不少力,但其行事总想着利害不摊,可既然如今东厂的厂督换成了自己,更准备对恶名满盈的东厂进行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像刑铁风这样的人终究会成为改革之路上的“绊脚石”。是“绊脚石”自然要搬开才行,可这刑铁风怎么说也算是李太后的人,短时间内自己却是不可以动他,目前暂时也只能这样,自己要做的只能是多多培植向忠、张为年等忠于自己的人,以期最终掌控整个东厂而如指臂使。
张为年所汇报的另一起事件,却是要比前一件恶劣得多,东厂十二部外八部中负责京师天津、河南山东侦缉监察事务的“辰部”中的几名“档头”和十几名“番子”,在河间府执行厂务时,遇到一队属于山东“镇远镖局”的镖车队伍,因见镖主女儿姿容貌美,竟起了色心上前调戏,双方发生冲突,又见到打破的镖车露出的银两而起了贪意,这帮东厂档头番子竟然残忍杀害了整支镖车车队共计十六人,而只有镖主女儿在众镖师拼死护送之下得以逃得性命。
这件事情按时间算,正是发生在元宵节前杨宁刚刚颁布了十八条厂规并通晓全部东厂番役之后没两天的时间。而因为有人走脱,那些行凶的档头番子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四下追杀那镖主女儿不成,于是便四散逃逸了。
而也正是那位逃得性命的镖主女儿,悲愤绝望之下一路逃避着那些档头番子的追杀上了京城,心力交瘁之下,当街正好碰到一长溜朝廷官员的坐轿,便扑倒在轿前拦了下来,而这轿子里所坐的官员,却正是自天寿山祭扫皇陵归来的内阁首辅张居正等人。
依张居正的脾气,这种事情他又岂会不闻不问,当下便将这女子带回府中,一问之下才了解了事情原委,顿时怒发冲冠。但考虑到这些为恶者乃是东厂属下番役,杨宁又去了昌平汤山没回来,张居正便将这事情暂时压了下来,只知会了东厂的“大档头”刑铁风和“二档头”张为年。而前几日杨宁回来,却因为追查他遭到刺杀之事,东厂的这些事便暂时压了下来,如今刺客之事已经有了眉目,这些事情便被提上了日程。
听完张为年的汇报,杨宁心里暗道:本还想改革东厂之事上掌握节奏、循序渐进,但现在从短短时日发生的这些违纪事件、尤其是两起恶性违犯“厂规”之事来看,不用霹雳重手,是无法真正改变东厂目前的腐朽阴暗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