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子,在尘土弥漫中好像足不沾地一样,贴着地面飞驰。
当时在场的有老人,他们事后揣摩,那四匹拉车的马,是阴马。
过去,一些大人物死去之后,会有活人和活的牲畜进墓葬活殉,还要陪葬相当数量的俑以及器,因为过去的人相信,阳间之下有阴间,那些达官贵人在阳间鲜衣玉食,到阴间以后同样需要人服侍伺候,那些陪葬的活殉以及俑器,都是给死人用的。
人死了,亡魂有可能化为传说中的鬼,但牛马猪羊这些牲畜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有经验的人或许可以一眼看出眼前的人究竟是人是鬼,可绝对看不出一头猪是猪是鬼。
分辨牲畜,要看它们的眼睛。阴阳是颠倒的,对立的,正常情况下,一匹活着的马,它的眼睛和人眼一样,眼眶里是眼白,眼白包裹着黑色的眼球。但阴马完全相反,眼眶里黑黑的一片,只有眼球是白的。
看到这四匹阴马,村里的老人隐约意识到,这辆看似宽敞又气派的马车,是从阴间来的。
马车轰隆隆跑到田奶奶家门口,一群村里人已经被吓呆了,躲在院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田奶奶的棺材还没打好,尸体在屋里放着,马车来到门口之后,正屋的门吱呀被推开了,一群人眼睁睁看着前半夜已经咽气的田奶奶,穿着寿衣,眼睛半睁半闭,从屋里木木的走出来,登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两只鹤一般的黑鸟跟在马车后面飞,灰尘遮天蔽日,等到尘土消散时,马车和大鸟都不见了。
当时村里人都说,那辆阴间的马车也不是一般的“鬼”有资格用的,必然是阴间一个大人物。传闻传来传去,最后就有人说,田奶奶生前积德行善,一辈子没有亏过心,所以阎王爷厚待,亲自派阴马过来接。
就因为这样,田奶奶死了那么多年,她生前住的房子始终没人动,也没人占,就空在那儿,几十年如一日。
我忍不住开始琢磨,田奶奶去世许久,阳间的一切,应该被忘怀,但她为什么突然就上来帮我?
她和陆家有关系?我算了算,田奶奶去世时,我还没出生,就连五叔的岁数也不大。阴阳相隔,阳间那么多人,那么多事,田奶奶就算非凡,她怎么能算的准我恰好路过村子,又恰好得这场大病?
一切,都成了谜。
我又和那老汉聊了一会儿,转身走回田奶奶家,院子不大,三间房,偏屋里堆着很多杂物,没人乱动,还保持着当年的原样。我看见一张吱吱呀呀的床,床上放着针线筐,叠着几十双做好的布鞋。这是田奶奶给她常年奔波的儿子做的鞋,她是个慈母,一年到头见不到儿子,把所有的关怀和心血都倾注在一双双布鞋上面。布鞋做的很厚实,很精细,几十双堆在一起,一个人半辈子都穿不完。
那一恍惚间,我似乎还能看见田奶奶的身影,盘坐在床榻上,一针一线做着布鞋,好像永远都做不到头;;
“陆家小爷,咱们下一步到哪儿去?”老狐狸问我,这老东西目睹我还阳,愈发认定我不是俗人,语气更恭维,表情更虔诚,铁了心要跟随我,将来得到一份道果。
“朝东走吧。”我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只能随遇而安了。
我和老狐狸离开村子,七八里之后,又是茫茫无尽的野地和群山。我年轻,大病一场之后,恢复的还算快,行程也渐渐快了,我们连着走了好几天,因为暂时没有什么急事,所以白天赶路,入夜就会休息。
这天傍晚,眼见着天要黑了,本打算原地找地方凑合躺一宿,但脚步还没停,天就阴了。北方的山区雨水比南方少,可是如今正值夏末,今年的雨水和往年相比密集了一些,我一看见天阴要下雨,心就沉了。
“找避雨的地方!”我拔脚就跑,必须得找个避雨的地方,哪怕是山洞也好。
周围到处都是荒地,无处落脚,天阴沉的像锅底,几乎要扣到头顶上了。我和老狐狸爬过一个小山头,天色昏昏,放眼一望,就看见对面的小山脚下,孤零零的立着一所大房子。斤妖私划。
“那儿有房子,陆家小爷。”老狐狸也看到了山脚下的大房子,但眼睛里不免流露狐疑:“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房子?”
“那不是房子。”我想了想,道:“那是个喜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