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折的,但阿娘吃了一箩筐的保胎药,才诞得出我哥子来。不过,诞出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伤身子了。
这还罢了。
那两个下人竟议论起我哥子的身子,是否还能撑的过中秋来。
虽然我知道,他们说的也许是真的。
但我却气昏了头脑,我跃出去扬起手来,便是劈劈啪啪几十个耳光。然后我用老淦捆花枝的绳子,将这两个老东西捆在一起,要拉了出去游街,还要浸水笼。
老淦宋婶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饶,瑟瑟发抖老泪纵横。最后闹得很大,甚至爹爹阿娘也都来给他们说情。
他们二人本也都是在林家一辈子的老家人,平时待我也极是恭敬疼爱。但我就是铁了心了要拉了他们去游街。
———谁让他们咒我哥子!!?
后来,水笼却没浸的了,甚至连街没游成。是我哥子救了他们,还亲手给他们解开了绳索。
我不忿,问哥子为什么饶了他们。
他却笑着说,他便就是快要走的人了,何必再为他多造孽?
虽然他是笑着说的,但我却哭了。
那时我便想,谁要是能救得了我哥子,我便是把命陪他,也甘心。
那以后,虽然家人也想尽了一切办法,但他的病总是时好时坏,而且好的时候最多不过一两天,甚至几个时辰。坏的时候总是十天半个月,而且他的身体越发的不成了,整个人瘦的还没有我一半重,一张脸也小的没有我巴掌大,连床都起不了了。
不光是他自己,就连我也无法不承认他是真的不成了。
阿娘整日里都在哭,爹爹也偷偷在哭,但一家人只能看着我哥子日益的衰弱下去、衰弱下去。
家人便开始悄悄忙着准备他的后事。
而我便整日陪在他的病床边。
我哥子几乎青黄得发亮的脸,就像是后院里,那些风干的金漆桐油一般———那是用来浸涂预备装载我哥子的棺材的。
虽然我努力堆起无边笑脸,但总是忍不住转身掩目落下泪来。
但我哥子反而宽慰我,还笑着说道:大丈夫立世理应当‘以天地立心,为百姓里命’,且当‘殿堂立命奋效尤,裹尸沙场图报国’,我这条命,如此便了了,真可谓是丢的轻贱了。
说罢,他抿了抿嘴想露出一个笑容,但突的又沉默了,望着早就落满螨蚀的布帐,目光迷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却抓着我的手,‘用力’的抓握着。我知道那是他有重要的话说。我也知道他想用力,却没有半分力道来。我只能感到他的枯枝般的干瘦手指,搭在我的掌上,在颤,在抖,仅此而已。
他眼中有一盏火光———那是被疾病煎熬的,随时都可能熄了的火。我哥子望着我说,他悔应早去的,若不然也不会耽搁我整日的大好时光。他说,这一走了后,便要我静下心来习文练武,报考功名,以待有报效国家之日。
他便是这样的人。
虽然自小便身弱体劣,但总胸怀大志的幻想着,有一日能做叱诧沙场,守疆护国的大将军。
但是,他却始终连家里面,护院使得那根大杆子花枪都举不起来。
于是那时的他,便拼命读诗、读史、甚至读兵书。
林家请的私塾诸先生,也称得上是一个博学多识的老学究,但也颇为自傲。却是在与我哥子对赋时,掩面疾呼羞愧奔走,便再也未见过踪影———那时,我哥子尚未满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