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一生,潇潇乱世。
众人皆居于安详太平的天朝盛世之中,就只有他,还有他,他们的世界里是混乱的,是苍凉的,他们是在心惊胆战之中度日。
每一天都如同是新的生命又一次开始,他会感激上苍,感激自己,感激身边所有以诚心相待于他的人们,然,他却从来不会以诚心回馈。他不敢给,也给不起,他的生命随时悬在一线,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
因为他正陪着那个人站在一个无比危险的山尖上,那里有狂风急骤,有闪电雷鸣,而他却还没有足够保护好他们的能力。
东宫储君,谁人不想做?踏进东宫,就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位迈近了一大步。
而他,作为太子最亲近的幕僚,奉楼氏一族族人之命,千里迢迢前来辅助太子,肩负全族人的期望与使命,片刻怠慢不得,必须时刻谨慎。
在这皇宫之中,除了太子,他再无其他能说得上话的人。近得了太子身的不是重臣就是皇子公主,重臣要防,交不得心,皇子要防,恐其谋逆,至于公主们,男女有别,尊卑有别,亲近不得……
是她,那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即使她少言寡语,每一次到东宫来都是说话最少的一个,却是最能懂他心思的一个。她会送来双份的礼物,以分他一分,她会记得他最爱的竹青色,记得他最爱喝竹叶青,记得他最爱写行楷。
甚至,知道他衣角里的那个“均”字。
步至宓秀宫外,楼陌均犹豫良久,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知道进去之后,该如何面对那个人,那个已经默默为他煮了十年竹叶青的女子。
刚一转身,一名宓秀宫宫女端着木盒一点点走近,待看清宫门口站的人是楼陌均,不由得大喜:“楼大人?您怎么来了?怎么不进去啊?”
“我——”楼陌均迟疑了一下,“我只是随便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宫女偷偷一笑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公主一个人正无聊呢,大人去陪公主下下棋如何?”说罢不问楼陌均同不同意,一边领着他往里面走一边说道:“公主独自一人住在这个僻静的角落里,鲜少有人过来陪公主谈心,涵王殿下事务繁忙,经常抽不开身,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可以经常来走走。”
说话间已经走到袭芳殿门外,宫女回身看了看一直沉默的楼陌均,不由得讪讪一笑道:“对不起啊楼大人,奴婢一见到熟悉的人,这话就有些收不住了。”
楼陌均微微一笑,淡然道:“不碍事。”
宫女道:“公主就在殿内,楼大人请进,奴婢将衣物拿去整理一下。”说罢向楼陌均行了行礼,躬身退下了。
楼陌均看着眼前这座静谧无声的袭芳殿,心底有无数悲凉缓缓流过。
这些年来,她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的吗?这里荒远僻静,她一个人锁了自己,在这个角落里静静地待着,这是为了赎去那些虚无缥缈的罪孽吗?
殿内,光线偏暗,不得不点满了火烛,她就坐在烛光下的绣架前,安静地绣着手里的花。那绣架上的衣料是一成不变的竹青色,一如他身上穿的这件锦袍。
“音儿——”她突然开口,嗓音略有沙哑,“衣物都取回来了吗?”
楼陌均深深吸气道:“取回来了,已经去整理了。”
闻声,苏潆泠的手微微一颤,动作骤然停下,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背对着门站立,看不清他的面容,然苏潆泠的脸色却略显苍白,神色惊讶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你?”良久,她才再次开口,将信将疑地问道。
楼陌均缓缓走上前道:“陌均见过六公主。”
苏潆泠闻言轻声一笑,笑声凄凉,楼陌均目光停留在她面前的绣架上,看了半晌说道:“陌均谢过公主让涵王殿下送来的衣物。”
苏潆泠拂袖示意他免礼,问道:“合身吗?”
“合身。”
“那你为什么不穿?”
“公主——”楼陌均顿然语塞,抬头看着苏潆泠,不知如何作答。
苏潆泠淡笑道:“是怕沾染上晦气吗?毕竟,我是个不祥之人。”她说着站起身来,突然眼前一黑,身形一晃。
“公主!”楼陌均眼神一沉,走上前扶住她,“你没事吧?”
苏潆泠摇了摇头,挣脱他的双手,“许是因为坐得太久了,一会儿就好。”
楼陌均眼底闪过一丝疼惜:“公主要小心保重身体才是,切莫让涵王殿下为您担忧。”
苏潆泠道:“楼大人提醒的是,如今这宫中除了七弟,便不再有其他人会为我担忧了,人们早已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六公主,他们只记得六公主曾经是个不祥之人,克死母妃和夫君……”
“潆泠!”楼陌均突然开口,打断了苏潆泠的话,“我求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这样,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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