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儿臣以为,可将凌迟处死改为问斩午门,慕容潋毕竟在漠北一役中战功显赫,在南疆戍边也有苦劳,仅以两三人所行的‘谋反’一事就将他凌迟,未免有伤军心士气。而慕容清更不过是一介女流,当日慕容家起事的时候,她在府院深处积弱养胎,儿臣可以确定她并不知情,既然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儿臣以为,留着她已无伤大雅,倒是可以安抚漠北民心,更能彰显我朝宽德。”
皇上一言不发的听他说完,半晌,语气清淡的开口,眸光,却如鹰一样锐利,牢牢锁住了南承曜的面容:“当初,也是你提出的将慕容铎一家的凌迟之罪改为问斩的吧——你几次三番为慕容家说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南承曜坦然回视皇上,语气平静:“父皇会这样问,是因为儿臣的王妃是慕容家的女儿,可是父皇忘了,这桩亲事并不是儿臣求来的。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提儿臣的建议,父皇思量之下或许就会发现,这些话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只是到了如今,所有人对涉及慕容家的事情都是能避则避,而儿臣不过是尽了一个身为皇子的本分。”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皇上一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可他神情坦荡自然,并没有半分不妥,见皇上仍然不做声,他微微垂下眼眸,片刻之后重又抬起,一字一句静静开口——
“如果父皇一定要怀疑儿臣的居心,儿臣只能说,现如今的慕容家,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图的?相反,那是一个火坑,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儿臣明明懂得,却还是知不可为而为之,除了为我南朝社稷着想之外,唯一的私心,就是想给我的孩子一个正常的、有母亲陪伴的童年,以弥补儿臣儿时的遗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皇上的神情震动了下,眸光也慢慢缓和了下来,忽然的一皱眉,抬手扶上自己的太阳穴用力的揉着,庆妃娘娘连忙道:“陛下,头又疼了?”
李康安亦是一迭连声的吩咐着:“还不快宣太医来!”
房中伺候的小太监应了声“是”,匆匆去了,不一会却是王海端了个托盘匆匆进来,动作那么快,绝不像是临时起意才准备的。
庆妃一见托盘上的东西,不由得气急骂道:“狗奴才,你瞎搀和个什么劲!让你去请太医呢!你拿这些东西进来做什么?!”
王海慌忙跪地磕头:“奴才见万岁爷头疼得紧,以往这偏方又最是管用,所以奴才才想着在太医来之前,先……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皇上看了一眼托盘之上,玉缸中的葱汁,眼中极快的掠过一丝复杂神色,或许又是一阵疼痛袭来,他猛然皱眉:“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朕上药!”
王海连忙应着“是”,上前将药汁奉到李康安手中,自己端着冷水盆跪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用冷水浸过头后,闭着眼任李康安擦拭,当合了川乌头和天南星的葱汁一点一点涂抹到他的太阳穴上的时候,他的面色也渐渐平和了下来。
睁眼,看见仍侯在殿中的我和南承曜,他的眼中缓缓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却终究只是略带倦意的一挥手:“就先这么着吧,你们也都下去吧,朕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