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
纪子航站着不动, 侧目扫着童爸爸,童佳纾抱着他的胳膊, 鼻尖酸涩, 强憋着眼泪,哽咽着说:“走了,我们走了。”
两人走到餐厅外,背对着童家人, 童佳纾就仰着头,要把眼眶里的眼泪倒回去,外面夜色融浓, 灯火辉煌, 来往车灯连成一片璀璨的风景。
纪子航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没事了。”
童佳纾摇了摇头, 额头在他胳膊上蹭了蹭,纪子航扶着她上了车,车里开了空调,童佳纾抱着他的胳膊, 嘴唇贴在他的衣料上, 闷闷的说:“本来就没什么事,我又不会怕他们,也不会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我才不在乎呢。”
她重复了好几遍,眼泪就控制不住掉了下来,她再坚强, 也还是个姑娘,这世上,哪有人不想和亲人和睦相处,谁愿意远离家乡,一辈子不回去,谁想一直在外面流浪,不想有个家呢。
他说他想回家,他凭什么呢。
“他居然打你,我再也不会见他了,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要是以前听到她这么说,他一定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可现在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她那么恨她爸,听她大伯说她爸来了,都还愿意见他,因为她爸打了他,她说这辈子都不要见她爸了。
“我知道,大伯这么做,也很为难,要债的不信他和我爸没有联系,找不到我爸,就天天堵在他家门口,走到哪都有人盯着,经常半夜去敲他家的门,往院子里扔石头,大伯母为了这事,经常和他吵架,他是个老实人,也很疼我,我爸跑了的时候,大伯也没有不管我,可他为什么要管我爸啊,他做的错事,让他一个人承担就好了,为什么要管,我不会管的,他死了我都不会管。”
“好,咱们不管,咱们自己过自己的。”
“纪子航,我——我真的不想因为我的这些糟心事,影响你的心情,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大伯对我失望透了,我以后,我——”我没有家了呀。
纪子航把她抱到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还有念念,苏琪,你有爱人,有朋友,未来,我们还会有聪明可爱的孩子,还有我爸妈,他们最喜欢你,天天叮嘱我不许欺负你,要是欺负你,就把我打死,以后,你就是纪家的女儿,我是纪家的女婿。
扑哧一声,童佳纾破涕为笑,抹着眼泪说:“你别说话了,傻死了。”
“好,我不说。”
他搂着她,静静的等着她平复下来。
良久,她深吸了口气,从他胳膊上抬起头,眼眶通红的瞪他,“我怎么跟你说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冲动,不许打架,你为什么不听话。”
他听到她爸说那种让她伤心的话,怎么忍得了不动手,他那一拳不打下去都觉得要抱憾终生。
她掀开他的袖子,紧实的皮肉被椅子砸的淤青,好几处破了皮。
“去医院。”
纪子航食指覆在她脸上的泪痕处,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这点小伤,不用去医院,明天就好了。”
“笑,你还有脸笑。”
童佳纾抬手要打他,顾虑到他身上的伤,没下去手,凶巴巴的说:“你太冲动了,我跟他都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打他做什么”
纪子航眼眸里闪现冷意,“就是要揍他。”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打的更狠。
童佳纾沉着脸,“你还挺得意是吧”
纪子航瞥了眼她生气的脸,眼梢通红,哭多了,眼皮有点肿,红润的嘴唇轻抿着,小巧的下巴让人忍不住趴上面啃一口。
她可能一直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觉得自己这样很凶。
其实纪子航以前就想提醒她,她这样板着脸唬人的样子,一点都不唬人。
他啧了一声,略有遗憾的摇头,“没有得意。”
这还差不多,童佳纾神色好看了点。
纪子航补充道:“刚没发挥好,揍得不爽,你大伯和你姑姑一人一边拉着我,要不是他们拽着我,我非把那孙子——”
嗯
童佳纾瞪圆了眼,叫谁孙子呢。
纪子航一时口快,没注意给弄差辈了,赶紧改口,“非把那无耻之徒揍的爬不起来。”
童佳纾对他说要打她爸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见了他胳膊上的伤,又心疼又生气,“你在乎他说了什么做什么他在外面那么多年,追债的天天找他都见不到他的人影,他那种人,穷途末路了,什么都做的出来,比狠你哪比的过他,如果他刚刚拿的不是椅子,而是酒瓶,砸到你头上你还有命吗”
她越想越恐怖,看纪子航还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火气更大,“本来都要走了,你又跑去招惹他,你真把他打伤了,他这么大年纪,讹上你怎么办,现在外面那么多碰瓷的,常人连惹都不敢惹,他那种人,能忽悠好几百万逃跑,你要真被他缠上了,你甩都甩不掉,你”
“还有呢”
纪子航看着她。
“还有——还有。”
纪子航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一口,“媳妇,你真可爱。”
童佳纾:“”
她囧了,伤心事被他这么一搅和,全都抛到了脑后,只觉得纪子航这人太气人,太不听话了。
“你别打岔。”
纪子航乖乖的,“好,不打岔,你继续说,媳妇,你说的都对,我以后都改。”
童佳纾哑口无言,故意板着脸不理他。
“你饿不饿”
纪子航问。
童佳纾不说话,纪子航说:“我饿了,你陪我去吃饭吧。”
他认错态度极好,童佳纾知道他就是嘴上承认错误老实,其实心里一点都没想要改,偏又拿他没办法。
他打电话给杜茂通,让杜茂通替自己点餐到家里去,这么晚了,他想早点回家。
“去喜雨楼点一人份的饭送到我家,再去小吃街带一份土豆年糕,一杯奶茶。”
他强调的都是一人份的,什么意思
这种垃圾食品他不吃,买给她吃的
算他聪明,知道怎么赔罪,童佳纾板着脸,继续装生气。
“不用,一人份的就行了,童童不饿,我一个人吃。”
“”
童佳纾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纪子航就是故意的,不就是她没说话吗就不能多问两句,她又不是那种脾气很大的姑娘,怎么哄都哄不好,她脾气很小的,哄两句就哄好了。
她垂着头,看着车窗外倒退的灌木,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还是大伯打过来的。
她捏着手机,烦躁的按了挂断,把手机号码拖入了黑名单。
就算是联系上了,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无法说服大伯改变那种一家之主,承担责任,血缘关系斩不断的老旧思想,大伯也不能理解她不认童猛的决心,总觉得她只是赌气,每次交流,大伯虽温吞,但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戳在她的心上,而她更是没有什么好话,两边不快,不如再不联系的好。
就这样吧。
纪子航带她回家的时候,餐桌上放了几个打包的饭盒,很显然,杜茂通已经来过了。
反正也没她的份。
她换了鞋子往卧室跑,纪子航拽住她,她瞪了他一眼,“干嘛”
纪子航浅笑着说:“吃饭啊,你不饿。”
童佳纾鼓了鼓腮帮子,“不是你说我不饿的吗”
纪子航非常诚实,“逗你呢。”
童佳纾哼了一声,去浴室洗手,纪子航洗了手,没有跟着她一起坐到餐桌前,拿了洒水壶和剪刀去阳台,阳台上种了一排花,童佳纾想到他胳膊上的伤,怕他提着洒水壶伤到胳膊,紧张的跑过去说:“你去吃饭吧,我来浇。”
纪子航说:“不用,你去吃饭。”
“你胳膊上的伤,家里有药吗我给你上点药。”
纪子航无所谓的说:“小伤。”他回过身笑,“放心,你老公没那么娇弱。”
男人向来是要面子的,即使疼了也不会说,那椅子砸下来时,她被他抱在怀里,清楚的感受到了他手臂缩紧,怎么可能不疼。
他背对着她给花浇水,动作很慢,童佳纾就觉得是胳膊疼了。
“你快去吃饭吧,等会凉了,我浇好了就去。”
“不行,我说不行。”童佳纾突然霸道起来,过去挽着他没受伤的胳膊,“不许浇了,我让你陪你。”
纪子航轻笑一声,说:“我手上有剪刀,你小心点。”
童佳纾愣了一下,低头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剪刀,纳闷的问,“你拿剪刀干什么”
纪子航放下洒水壶,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当着她的面剪了一枝花下来,递到她跟前,“本来想偷偷剪下来,插/到你头上的。”
他语气很是郁闷,“喏,没有惊喜了。”
童佳纾脸上一红,低着头,平时大大咧咧的人,这会不好意思起来,手指在衣服上搓了搓,紧张的不知所措。
纪子航站到她身后,绕着她的头发,手指灵巧的把她的长发盘了起来。
这是之前童佳纾说要带他好好了解了解B市的风土人情带他去古镇的那次跟着一个小店的老板学的,小镇上古色古香的东西多,他们进了一家卖发簪的店,一二十块钱一根簪子质量不怎么好,但是客人不少,都是年轻的小姑娘,纪子航一个大男人被挤在里面很不耐烦,童佳纾还弯着身子在那里慢悠悠的精挑细选。
她拿着一支粉红色的钗问他好不好看的时候,他很老实的说:“不好看。”
确实不好看,做工都不好,而且是戴在古人的发髻上,她大多时候都是披散着头发,拿东西都不知道要怎么戴。
旁边的老板娘突然笑着走过来,挑了一支粉色花瓣中间镶着鹅黄色小花瓣的钗出来,对着纪子航说:“我教你怎么插。”
她拿着钗,和童佳纾的头发绕到一起,转了两圈,没用任何固定的发夹,就用头发盘住了。
廉价的发钗戴到她头上,居然让她戴出了艺术品的感觉。
那时候她满含期待的看着他,问他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啊,也不看是谁喜欢的姑娘。
“不好看。”
他说。
他那时面上漫不经心,其实方法他都记住了。
“好看吗”
童佳纾伸手摸着头发上的花,花在后面,她照着镜子也看不见。
纪子航:“当然好看,老公给戴的花,能不好看吗”
童佳纾脸颊有点红,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自觉,天天自称老公,明明就还不是。
花枝很细,插/在头发里松松散散的,童佳纾用手扶着动作不敢太大,怕把头发弄散了。
她弯着眼角,甜蜜的说:“那是因为我人好看,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好看。”
纪子航在她脑门上碰了一下,“臭美。”
“你的伤真的没事”
她还惦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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