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千阳连忙笑着脸,问她。
“麻烦问您一句,言采东老爷子在没在言家庄?”
妇人怔了怔,想起来仿佛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年轻人,脸上立即挂上一抹笑来。
“他在呢,今天刚回来,老头子犟得很,这么晚了,非要去那栋老宅瞧瞧去。”
妇人朝庄口的那栋摇摇欲坠的住宅努了努嘴。
“三爷爷岁数大了,性子也犟,还不让人跟着……”
卢千阳连忙道了谢,转身回去安排出租车司机开车往庄口,车在老宅门口停下,卢千阳下了车,出租车司机熄了火,灭了灯,放倒座椅,躺了下去。
卢千阳慢慢地走到那只剩下半扇门的院门口,心中不由一阵悲凉。
这扇门,不知道有多少人进进出出,不知道有多少故事被这扇门所铭记。
言峥,言风行;方从恩,杜宇风。
还有后来的方城和此刻正站在门前的卢千阳。
物是人非,多少传奇随风飘散,又有多少热血泯灭在这瑟瑟秋风之中。
卢千阳微微叹了一口气,推开那半扇门,走了进去。
院落荒芜,枯草丛生。
上中堂大厅的台阶缝里都挤出了丛丛野草,在台阶的最高一阶,坐着一个老头。
正是言采东,他抽着烟,那柄旱烟。
烟枪里是一把剑锋极窄的利剑,言天九自杀用的剑。
旱烟锅里的火星忽闪忽闪,言采东干瘪的嘴唇边里吐出淡淡的烟雾。
风吹,烟散。
老头子抬起眼皮,瞧了一眼院门口。
卢千阳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来,亲切地喊了一声。
“言老爷子……”
言采东黝黑的脸庞轻轻地颤颤了,或许,他也想给卢千阳一个同样的笑容。
卢千阳快步走上前去,天空那轮明月映着他高大的身材,背后一道影子拉得很长。
“你怎么来了?”
言采东的话有气无力,放下手中的烟枪,轻轻在台阶上磕了磕。
“来看看你。”
卢千阳慢慢走了上去,也坐在那冰冷的青石台阶上,抬头望着那天边的圆月。
“你知道我在言家庄?”
言采东又磕了磕他的旱烟枪,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卢千阳偏过头去,看着老头子苍老得不成样子的脸庞。
“老爷子,你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呢?”
一句话,戳中了言采东的心,一滴浑浊的眼泪顿时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是啊,自己能去哪呢?或许自己是最后一代纯粹的言家庄人了,即使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上。
“这是方城,方老爷子给您带的信。”
卢千阳从包里掏出那封信来,递给言采东,言采东低头瞥了一眼,嘴角居然微微翘了翘。
他把手中的旱烟枪放在边上的青石上,伸出粗糙的大手接过信封,却没有打开,只是轻轻地放在旱烟杆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的时代,应该结束了……”
卢千阳看得出来,老爷子眼里满是倦意。
是的,战斗了一辈子的土匪言采东,也有苍老的一天。
卢千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老爷子,言采东的嘴唇微微地抖了抖,过了许久,又吐出一句话来。
“世道变了,世道全变了,没有人能改变了……”
卢千阳还是没有说话,虽然他听不懂言采东话里的意思,却能从那弥漫而出的失望,看到言采东心里的绝望。
冷月无声,冰霜渐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