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他知道厂长的难处,有些事,他愿意自己争取,更不怕自己背锅。
牛大猛闻言凝滞片刻,而后默默点了支烟,沉然道:“相信大家也清楚,这份计划是由逸夫起草的,我本人都还没有与他交流沟通过,借着这个机会,咱们大家一起谈谈吧。”
厂长首肯后,张逸夫才起身,用平和而又沉稳的音调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请容我先说两句个人的事情吧。”
“毕业分配的时候,部里干部局的领导曾经来到我们学校,亲手选了三个苗子出来,我也是其中之一。谈到分配的时候,另外两位同学选择了去部里,而我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电厂,我到现在都很庆幸这个决定,让我有机会加入冀北电厂,让我有机会与大家一同工作。”
“领导临走的时候,私下问我,打算在电厂呆多久,他知道电厂不易,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着重安排一下,考察一下,待我积累到足够的经验,便向上调动。”
“我的回答是,呆到我干出事来为止。”
“领导当时就问我,干出什么样的事才叫事。”
“我说我也不知道。”
“然后领导就笑了,我也笑了。”
“我现在觉得,我渐渐清楚什么样的事叫事了。”
“这段时间我也努力做了一些事,说实话,都是出风头的事。所以有些人说我拔尖也好,爱出风头也罢,我都认了,但我拔尖,我出风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事。”
“如果再见到干部局的领导,我一定会告诉他,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了。”
“在冀北电厂完成达标之前,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
“这就是我现在要做的事,唯一的事。”
话罢,张逸夫微微颔首坐下。
这一席话,无疑与这个时代的集体主义产生了碰撞,无疑是一步险棋,无疑会冒犯到一些人。
但这重要么?
在冀北电厂,真正重要的人只有两个,一是牛大猛,二是段有为,这段话实际上就是说给他们二人听的,张逸夫要告诉老牛,达标成功之前自己不会走,您老放心的用我吧,不必顾忌某位的面子了。至于对段有为,则纯粹是投其所好,显出一番风骨与决心,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全场气氛凝滞,张逸夫的这个军令状下的太突然了,这些话根本不是一个新人该说的。但对于这个新人的能力、工作态度却又挑不出半点不是。
在国企内,做事先做人确实是真理,但真理永非绝对,再这么耗着慢慢做人,三五年的时间都要过去了。
该争则争才是此时的真理。
至于拔尖高调造成的不良影响,那只是暂时的,只要达标一通过,阿猫阿狗待遇通通连升三级,实际的好处进了口袋,谁还会计较此时张逸夫的言辞?
换做前世,张逸夫绝没这个勇气与魄力,但在冀北电厂一步步走来,他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而且只有自己能做到。
另一边邱凌已经捂住了嘴,尽力抑制着心中的喜悦。
傻小子!你疯了么!谁管你在不在电厂干一辈子?大家都只会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你说不达标就不离开电厂?这么愚蠢的誓言有人会信?
其实,还是有人信的。
原则上说,牛大猛本人不点头,张逸夫就永远无法调走,牛大猛有这个权力。张逸夫的这则军令状,在牛大猛眼里更像是一颗定心丸,让他明白,张逸夫将事情看得很清楚了,牛大猛最怕的就是张逸夫有一天突然高升,另一边邱凌心灰意冷,厂子进入无人可用的局面。
“达标的事情,确实拖了好久了。”牛大猛眯着眼睛,掐着烟蒂在烟灰缸中拧了拧,将其熄灭,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真诚,朗然道,“一直以来,只要我不提,就很少有人会主动提达标落实的事情,每次我口头上的工作吩咐下去,也会被稀里糊涂地拖过去,这些事我都明白,我也记得,我不怪大家。”
牛大猛说着,沉吸了一口气:“因此,造成现在拖拖拉拉的局面,责任全在我这个厂长身上,是我心软,怕累着大家,怕费力不讨好,一直没有下狠手来抓。但是诸位,人终究是要进步的,我们有这个条件,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技术,为什么不争取一下?说老实话,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我也很震惊,力度太大,工期太紧,连我自己都感受到了不少压力,不确认这份计划能否完成,因此,在会前我找老段和老徐聊了聊。”
话罢,牛大猛转向段有为,让他发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