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精力去看到别人,她撞到了那个禁区里,已经出不来了。
是想让她宽心似的,也修终于极不自在地笑了笑,语气也不似先前一般紧紧绷着:“能站起身么?”
“呃?”红衣愕然。
“我带你离开这里。”也修如同在阐述一件极其理所当然的事。
“不。”她急促地拒绝,一口吴侬软语,却含着斩钉截铁。
“你还想待这里做什么?”也修蹙眉,“南穹的仙狱你还没看够么。”
“我乐意旧地重游,就不劳修师兄费心了。”红衣别开脸,莫名有些恼。
恼他每每都不顾一切护着自己,为自己开脱,连如今做了首席大弟子,也不顾忌放走她是忤逆师门的大罪,还是将私心给了她。她更恼的是自己,总是拖他下水,害他受牵连。这么多年的情了,她最怕的是还不清。
而也修却十分清楚她的软肋,晓得她这般顽固是为了什么,“你不走,我便去告诉师叔。”
红衣脸色更冷,声音陡然一寒,“修师兄是想让他和我重逢呢,还是叫他看看,他的孽徒在那腐烂的帝都里混得如何风生水起,好让他再将我投入九天圣火中,烧得连仅剩的四魄都要皆散吗?”
“七魄仅剩四魄?”纵然波澜不惊如也修,闻言也是神情一震。
红衣敛起散发着寒意的眉眼:“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也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彻底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女,终归是不一样了。纵然她还唤着他师兄,但她言语里的抗拒,并非这一层已经飘渺的关系可以消除。
一袭红衣,一张面具,便焚了过往。
察觉到也修骤然的叹息,红衣口气稍稍放软:“修师兄,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用沉血诀将我的神智封入心魄。”她道。
沉血诀可以使全身血肉凝固,将神智封入心魄,如此赤溟蛊便暂时无法在她血肉里生长,她也不会在百里风间面前说漏任何信息。等到萧烬派人救走她——呵,她太了解他了,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他就肯定会救她。
等到那时再解开沉血诀,纵然赤溟蛊如何滋长,时间也够她撑到下月十五。呵,一旦过了这个日子……一切都可以了结了。
红衣自嘲地扯扯嘴角,望向还未开口的也修。而且如此,也修也不必趟这趟浑水。
也修没有直接应承下来,手握铁栏的力却是一分分增大,若不是铁栏上施了仙咒,恐怕这根铁栏会被他生生拽下。
他知道沉血诀可让她暂时避免面对百里风间,却是逆自然之规律将人的生命冻结,一旦解开,人便会被法诀反噬,以十倍老去的速度消耗魂魄,不出几日便垂垂老矣,魂飞魄散。
他动了怒:“阿澈,你知不到知道如果你的性子不这般烈,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知道,”红衣敛了眉眼,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神情,“但你也要看清楚,如今我是红衣。红衣是天下人人喊打的祸水,日后是死是活跟你堂堂南穹派首席大弟子有什么关系?”
她还是这般,一旦做下一个决定便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哪怕这个决定要搭上她的性命,她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但是,这才是阿澈,一如当年,视自尊高于生命,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不愿承情,独自承受痛苦,刚烈到让人揪心的阿澈。
也修沉默了许久,突然想起多年前关于景澈的谶言——“过刚则易折”。这五个字横贯景澈的这一世,体现得太过淋漓尽致。他终于是拗不过景澈,服了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开始施法,红衣感觉到自己的血肉从下至上开始凝固,当那种凝固包围她的大脑时,她恍惚沉沦到了一个绵久的梦中,时光没有因为法诀而僵硬,一瞬间仿佛拐了个弯,走了回头路。
梦里的红衣看到自己,还是少女的模样,躺在棺椁的千年玄冰里,没有知觉地被凝固着。然后她看到黑暗被打碎,光线了透进来,看到的第一眼是百里风间斜斜而极不正经的笑容:“阿澈啊,你醒了。”
呵,一切都得从头说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