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火把噼里啪啦燃烧,投下阴影扑朔迷离。
景澈惨淡勾唇笑,然后抬起头正视百里风间,这简单的举动几乎要用尽她这辈子的勇气。
骄傲的人总是活得特别累,鲜少允许自己低头,尤其是面对爱着的人,总是格外敏感,不肯让任何风吹草堆伏倒自尊,哪怕自己已经是这个狼狈模样。
“是我,”她徐徐握住他的剑刃,手心用力,将刺入肩胛几寸深的剑拔出来,“师父。”
掌心一线流赤,顺雪白剑刃滑落地面,黏稠好似曾经的蜜。
“你究竟在做什么?”压抑着的目光里已经怒火中烧,看到她一身红衣更是妖娆似火,半露酥胸染了血,怒极反笑,恶毒扯唇,“你真是越来越不知廉耻了!”
却是一把扔开剑,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同时点了她肩上几个穴位止住血。
景澈不推搡,任由他像是急切掩盖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一般把自己包住,垂下眸时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密密阴影,神情半隐悲哀,半露抗拒:“救我你会后悔的。”
“先跟我回迦凰山。”他压下莫名的怒火。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她一脸讥讽:“要把我抓回去么?”
他眯起眼重新打量她,正搭在她肩上的手停下了动作。他的阴影笼罩在她头顶,浊重气息浇人发上:“你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明显么?不然师父以为我为什么要放走阿邺?”
“你什么时候和临沧人勾结到了一起?”口吻一如既往,他的唇角仍扯着笑,像是在询问什么时候吃过饭一般随意,然而手下捏紧,几乎要将她的肩膀狠狠捏碎。
“勾结,那也是你逼的。”她一样笑得不动声色,肩上似在受着酷刑,嘴上仍是半声不吭。
“你倒是说,我逼你什么了?”
因是真,果是假,可加上她的性子爱恨雷厉风行,这因果搭配得却也天衣无缝。她的声音逐渐加快,越说越急,像是越下越密的雷雨:“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女人在云覃峰干那些奸夫淫妇的事情,那个女人怀了你的孽种,还要强占我的屋子,你帮着她护着她纵容她,这些不是在逼我?我就是爱你没错,但是不代表我就要爱你爱的一切——”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在寂静中炸响,话音生生掐断。
“这还不是你自作孽?”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开始恶毒得口不择言。而手中这力道反弹到掌心,震得自己浑身都麻。看到她脸上立刻浮现出五道指印,百里风间就立刻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明知道她吃软不吃硬,还要加了这么一巴掌,不是火上添油吗?
“对,我自作孽,但是百里风间你看清楚,不可活的人是谁!”
半截脸庞折射在刀刃上显得决然,然后迅速堙没推进血肉。百里风间垂眸一看,她的手还握在一截匕首柄上,冰冷锐利如同她近在咫尺的神情狠狠匝到心底,过了半晌才迟钝地察觉到痛。
纤纤玉手染上狰狞鲜血,触目惊心。
“师父,”她的身子退后几步,脸擦过他的下巴胡茬而过。她微微含身,附在他耳侧轻声道,“晚安。”
“你去哪里!”百里风间急切想迈开步子,却发现她竟然在匕首里下了定身咒。一个他教过她的简简单单的法诀,竟然把他困在了原地。
“反正不是云覃峰。”她已经离开,软软的声音传过来,毫无破绽,背离他的脸上却已经泪水纵横,视线模糊。
为了七影,她只能这么做。
百里风间站在原地,手摸一把小腹,指尖黏稠着都是血,捏在手里,心中顿时没底。他剥析不出这伪装之下是什么情绪,他更惊讶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喜怒行于色的少女开始不动声色,他一眼也看不透了她。
长久对峙直到如今决裂,他刺她一剑,她还他一刀,他们注定要在这种不平衡之间寻求平衡,以极端的痛来证明自己的骄傲,来计较感情的得失。他是水,不变的波澜下可以自如应对世间百态,以柔克刚,而她是火,横冲直撞,无坚不摧。
水火不容,水火不容,姻缘簿上写的就是一出闹剧。该揉个浮夸脸谱,演成一出苦情剧也好收场,可偏岁月不是戏,本子后头的故事看不到。
人本在命运中沉浮,该是认命,可一个桀骜,一个骄傲,都不是肯认输的人。
拉长的影子同时渐渐远去,正如他们之间的什么,在极度膨胀之后开始炸成碎片,点滴不剩。
外头红衣和阿邺早已经离开,没有人接应,景澈拖着一副伤痕累累的身体,奇迹般踉踉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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