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我说:“老王,我觉得出剑快和性子慢,好像是一对矛盾呀,性子慢不就会影响出手犹豫不决吗?”
师父:“这只是它们相互影响的一个方面。从另一方面说,与人对敌,要沉得住气,沉住气判断才能准确,出手才能做到又快又准。如果性子太急,会导致心跳加快,然后判断失误,出手慌乱,虽快犹慢。”
我点头:“师父,我好像有点懂了。”
师父道:“懂了就沉住气听我说,不许胡乱打岔。绝命六式,招招要命,首先是指每一招的攻击部位而言。其实人身上大部分位置受到严重攻击,都能致命,但能瞬间致命的,不外乎头部的双目、太阳穴,喉部,前心、后心,下阴等几处。”
我问:“是不是每个部位有一招,合起来就叫‘绝命六式’?太阳穴和双目离得这么近,从位置上说,完全可以合成一招嘛,叫‘绝命五式’岂非更简单?”
师父说:“如果单纯从位置上划分,你的说法有道理。但是,仔细分析起来,攻击双目和左右太阳穴有很大的区别。双目是头部乃至全身最脆弱的部位,与人对敌时,每个人对于双目的保护最为敏感,所以,通常来说取人双目是最难的。而太阳穴位于头侧,在与人交叉而过时,攻击起来相对较为容易。另外,双目没有骨头保护,一旦攻击成功不需多大力气,便可直贯而入,这个部位要让人死,关键在于‘准’和‘深’;而太阳穴呢,虽为人身最大的死穴,却有骨头包裹,必须有一定的力道才能刺进去,就是说,招式得有‘劲’。当年我初创这套剑法时,确实是将这两招合而为一,后来发现使用起来颇为不顺畅,才把这招划分成两招,结果威力大增。”
我小声地问:“师父,你得用这招杀多少人才能发现不顺畅?”
师父叹道:“不提这些往事。等你把这些招学完了,用不用或者怎么用,都在你自己把握。就算你不用,你也得对自己的脆弱部位有所了解,别人用类似的招式攻你时,你知道怎么化解。”
我不再插嘴。师父继续道:“头部本来还有个百汇穴是致命要害,但此处用剑攻击不易,只适合重物撞击,所以本套剑法中略去。头部下来就是咽喉,其实整个颈部都是致命脆弱的部位,所以这一招涵盖的范围很宽,招式也比较复杂。接下来就是心脏,‘绝命六式’中攻击心脏有两招,一招攻前心,一招攻后心。这两招因为敌人的位置不同,自己的攻击手法和步法都不一样。最后就是下阴了,属于下三路,进攻时自身一般蹲着或躺在地上。”
师父最后吁了一口气:“致命部位就这么几处,听起来很简单。但攻击起来一点都不简单,因为每个人都会对这些部位都严加防范。所以,能不能做到有效的出击,就看你的招式是否足够奇妙,能不能突破防卫直达目标。”
师父站起来,冷冷地说:“现在,拿起你的剑,我一招一招示范给你看,你跟着做,先感觉一下。”
许多年后,我知道师父是一代武学宗师。他所创制的“绝命六式”,可谓空前绝后,名字听上去再简单不过,其实每一招都包含十七八种以上的变化,整套剑法的各路变化在一百种以上,繁复奇妙,阴险狠辣,招招都在敌人意料之外,招招都要人性命。
我起初以为,师父会在当天就把整套剑法讲解完毕,然而,实际上整整一天下来,师父只授了第一招:“绝目式”。
从早晨到黄昏,我听得入了迷,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时间。尽管如此,一天时间里,这一招我却仍然没有入门,连变化和用劲要诀都没记全,这让我大为泄气。
师父常说我是练武奇才,我对此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著名的王大侠,当年练武时一天一招都没练成,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回家的路上,我无精打采,一是因为饥饿,二是因为学剑进度让我沮丧。
师父冷不丁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创制这套剑法用了多久?”
我懒洋洋地答道:“师父你肯定没我那么笨吧,一天下来一招都没搞明白。”
师父冷笑:“你说得倒轻巧,一天想学一招?那做武林高手也太容易了。我完善这套剑法,前后共花去八年时间。最初有三十六招,我曾经以这三十六招剑法横行江湖数年未遇敌手。后来意外失去右臂,使得我静下心来把这三十六招合并、删减成六式,也就是说,平均下来,‘绝命六式’每一式耗去我一年多的时间,中间还有无数次的实战经验磨练、感知、改善。而你居然妄想一天就学成一招?”
经师父这么一开解,我心情舒畅了一些,心血来潮地问:“师父,在这八年的时间里,你有没有把这套剑法传授给别人?”
师父陷入沉默,我便知道自己在江湖上还有不认识的师兄。这不足为怪,以师父的武功见识,在江湖上闯荡几十年,如果不是因为性情古怪,早应该桃李满天下。
几个月以来,我从他的言行推测,他似乎被最亲近的人出卖过,因而伤心绝望,以致性情大变,于是远离江湖,跑到这片荒原上来自称王大,擅自做我这个大侠的师父。
现在我进一步推断,可能这种难以容忍的背叛来自他曾经的徒弟。果真如此,我的这句问话又触及了他的旧伤。所以,我一见他沉默,便不再追问。
此时太阳已下山,夜色逐渐降临,我与师父肩并肩往回走,斜眼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周围一片安静,没有狼出没。我和师父的脚步声,就是这个世界惟一的生命迹象。过了许久,师父才缓缓地说道:
“日后在江湖上行走,遇到武功招式跟你相近的人,不要套近乎认什么师兄弟。万一动手,不能犹豫,要尽全力,能杀则将其杀之。”
师父这几句话说得缓慢、沉稳,不带感彩,我听来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不知怎么接话。
顿了一会,他又说:
“记住我的话,在江湖上遇到左手使剑或左手用刀的人,都要特别小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