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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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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琏子里,我递给他,看见他把它插入usb端口。

    “文件名是jscb,在my softare的文件夹里。”

    我看见他的鼠标就动了两下,然后,他就把u盘抽出来还给我:“现在没时间找文件,先把整个u盘考下来。晚上再慢慢找。”

    这回轮到我抓狂了。

    别的文件我都不怕,可是,u盘里有《沥川往事》的原稿。我不可以告诉他,更不可以显出着急的样子。不然,他一好奇,非要找出来看不可。有金山辞霸,不怕他看不懂。

    “好吧。”我按兵不动,暗暗祈祷上苍,千万不要让他发现了我的秘密。

    他的样子,好像等着我离开。我偏不走。

    “你还有什么事吗?”

    “有!既然你要自己翻译这些资料,请问,我做什么?”

    他想了想,说:“你休息。”

    我的嘴拧成一个大圆:“我?休息?”

    “嗯,你休息。”

    “工资照付吗?”

    “照付。”

    “那我这就买机票回北京。”

    “不行。”

    我瞪他:“你不是说我休息吗?”

    “你在这里休息,随时待命。如果我要见什么人,你得过来当翻译。”

    “那好,”我看见他孤零零的样子,心又软了,“反正我也没事,今晚开始译《永嘉郡志》,后天晚上译好给你。”

    “《永嘉郡志》我也可以自己看,我有金山辞霸。”

    我冷笑打击:“《永嘉郡志》是文言文,道光年间的文言文,你看得懂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道光年间的文言文与乾隆年间的文言文有啥区别。就是诈他一下。

    他用手撑着自己,从床上坐直,说:“看样子,道光年间的文言文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既是这样,能不能快点?明天下午三点之前,把译稿交给我。若是晚了,别怪我到王总那里plain.”

    说罢,掀开被子,那条唯一的修长的腿在地毯上找拖鞋。然后,俯身下去,要从地毯上拾起拐杖。我看着他,猛然又想起n年前的某个夜晚,他开冰箱拿牛奶的情景。一阵没来由地心痛。

    抢着拾起拐杖递给他。

    他站起来,穿着一条黑色的瑜珈裤。看得出,行动有些迟缓,似乎还隐隐地咬牙忍痛。他随我走到门口,替我拉开门。他低头我抬头,额头正好撞着他的下巴。我迅速地往旁边一闪。

    他说: “off you go.”

    我正打算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的词典呢?词典还我。”

    他进屋,找到那本远东词典,搁到我手上。如果说,他替我开门,动作还算客气,把这本词典交到我手中,却是明显的不客气。

    词典的头一页,夹着一个象牙书签。是我爸送我的。现在不见了。

    我怒目而视,正要发难。他说:“在后面。昨晚我查了几个单词。”

    “什么在后面?”

    “你的书签。”

    我生气不止为这个:“第一页呢?怎么没了?”

    “撕了。”

    “为什么?”

    “你说呢?”

    我扭头就走。

    那本《永嘉郡志》并不厚。加上我在九通两个月训练出来的底子,加上沥川想看的重点只有文化和地理,我抽烟、喝茶、喝咖啡,不眠不休地干了一个通宵,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已经大致译完。字句不是很讲究,但对错肯定没问题。我又花了三个小时润色,然后,见沥川的头像在cgp的msn上显身,一封ord文件从msn上传了过去。

    一会儿,弹出一条回信:“thanks. could i also have a hard copy?”(谢谢,不过,我还需要一份打印件。)

    我打字,英文:“don’t you have a printer in your office?”(难道你办公室里没有打印机吗?)

    没回音,不理我了。

    过了半个小时,床头的电话响了。

    “安妮,到我这里来一下!”

    一阵小跑,来到他的房间。这回他不在床上,而是坐在轮椅里。手里拿着我译稿。他示意我坐,我只好又坐在那个白沙发上。前天的那块红色还留在原地,朗朗在目。

    “谢灵运是谁?”

    “东晋大诗人。”

    “东晋?”这个词,对中国人来说,应该不生疏吧。

    “陶渊明,你认不认得?”

    “不大认得。”

    “谢灵运和陶渊明,是中国山水诗和田园诗的创始人。”

    “我问谢灵运,你提陶渊明干什么?”

    “他们都是东晋时期人。”

    “东晋是什么时期?”

    无语!郁闷!王沥川,我真是高估了你的汉语水平!

    我花了十五分钟,跟这个人讲东晋的历史。

    “现在,你明白了?”

    “明白了。”态度倒老实。“这么说,谢灵运在温州——也就是那时的永嘉——呆过。”

    “他是永嘉太守。”

    “这句话,pond and pool gros ith grasses of spring; garden illos very the birds that there sing. 就是他的千古名句?”

    “嗯,中文读做:‘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我看写得不怎么样。”他说,“要不,就是你没翻好。——你说说看,‘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这句话,究竟好在哪里?”

    “谢灵远被贬永嘉,心情不好,整个冬天卧床不起。有一天,他打开厚厚的窗帘,看见窗外的池塘,已长满了春草,园子里柳树发芽,鸟的叫声也大不一样。整个冬季的心灰意懒,于是一扫而空。”

    看他听得不太懂,我又用英文给他解释了一遍。

    “你明白了没有?”

    “意思我懂,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句究竟好在哪里。”

    “这句好就好在,它用了倒装句。”我在心里检讨,我不该译太多谢灵运的诗。谢灵运是温州的文化名人,所有的方志都会提到他,提到他的诗。可是,我没有必要译那么多啊,如果沥川把每句诗都像这样问我,我非完蛋不可。现在,我只好拿古代语法来为难他了。

    “什么是倒装句?”

    “dislocation。这句的语法,原本是‘池塘春草生,园柳鸣禽变’。谓语‘生’跑到了主语‘春草’的前面,这叫主谓倒装。在唐诗中,倒装句的主要功能,是要将意象从语法中孤立出来,直接带给你视觉冲击。”

    “嗯,视觉冲击。——我喜欢这个词。”

    看样子他还要问,再问我就露底了。赶紧拦住:“这跟你的建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不能听听,顺便长长知识?”

    我闭嘴。

    “谢灵运姓谢,你也姓谢,你是不是和谢灵运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我没有好气,“我爸说,我们谢家是陈郡谢氏的一支,和谢灵运同宗。”

    “我爷爷说,我们是琅琊的王氏。也是古老的大族。”

    “所以,唐诗里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指的就是这两家人。我们的祖先,以前就同住在金陵城外,朱雀桥边,乌衣巷里,大家彼此都认识。金陵,就是现在的南京。明白了吗?”

    他老实地点头:“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安妮,我发现你的学问越来越深了。前天晚上,你说的很多单词,我从来没听说过。比如说,什么是actinidia chinensis?”

    “猕猴桃。”

    “如果你说kiifruit,也许我能明白得更快一些。”

    “kii是新西兰的意思。而猕猴桃的原生地在中国,千万年来,就在这里,土生土长。唐诗里都说‘中庭井栏上,一架猕猴桃’。直到1904年才由传教士传入新西兰。你爱叫它什么随你便,总之,我就不叫它kii。”

    “嗯,佩服。一直没发现你这么爱国,都爱到水果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川粉~~这名字很好听啊~~。听见大家有很多的讨论,很多的猜测,呵呵。我呢,故事已经想好了,所以,肯定是按想好的来写。关于萧关和萧观。我有短期记忆丧失症哈,写后头一个名字的时候,没料到前头已经用过一次了。过几天我回头把前面的萧关改掉就好了。那个萧关又不重要。

    (全本小说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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