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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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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他们还是算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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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地界上有众多结寨自保的乱民,他们和闯营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一些就是闯王前两次攻打开封失败时留下的旧部。靠着闯王的信物,黑保一和许平可以算是行进在友好的领土上,只要绕过官兵重点把守的县城等地,他们在大道上甚至不必担心遇到官府的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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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八,许平和黑保一翻过大周山,进入河南府登封县地界,此处是明军和闯营控制区之间的真空地界。许平在路上见到一辆又一辆的木板车,成年男子在积雪的道上奋力拉着车向西,车后是他的婆娘在使劲地推,车上往往有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或许还有一个形似骷髅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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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拉车的人一个个看上去都疲惫不堪,不过仍拼着最后的力气向前行进。闯王已经在洛阳开仓放粮,不少河南的饥民听说这个消息后都向那里涌去。许平和黑保一路过他们身边时,有些人还会大声地向他们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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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闯营的好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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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看啊,是闯营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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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后,黑保一和许平与几户饥民坐在一堆篝火旁,这些人把大车围在一起,烧雪水给老人、孩子喝。那些男人在议论着,再有两天就能赶到洛阳左近,就能分到几大口袋粮食。而女人们则从各自的包袱里翻出黑糊糊的干粮,把它们用水泡开,先送到家里老人面前,然后再分给每个孩子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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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孩子瞪圆眼睛盯着母亲手里的那点汤水,分到手后就争先恐后地吞下去,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手里的残余。一个年轻女人稍微吃了一点点,把碗里剩下的那些再分几份,递给她的孩子们,小孩迫不及待地埋头吃起来,母亲坐在他们身旁,轻轻地抚摸着孩子们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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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保一默默地看着,然后解开包袱把自己的余粮都拿出来,抛给那几个女人:“诺,眼看就到洛阳了,你们要是饿倒了,全家人就别打算再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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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许平和黑保一来说,离洛阳不过还有一天的路程,白天的时候,他们已经把额外的干粮都送给路上遇到的饥民了。现在黑保一把最后的口粮给了几个妇女,意味着他明天要挨饿了。黑保一面对许平的凝视,大大咧咧地说道:“这是考验!为了一块干粮而出卖真主为我在天堂安排的位置?我才没有那么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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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点点头,解开口袋把自己明天的口粮拿出来,交给千恩万谢的几个年轻母亲。许平转过头对黑保一笑道:“我也要积些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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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也围坐在篝火边上,背上挂着个空包袱皮,听他言谈也是要赶去洛阳讨粮。许平捏着自己最后的一角口粮,走到那个蜷缩着身体的老道面前,蹲下身把它交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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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接过干粮后没有一句感谢的话,而是颤悠悠地问道:“这位先生,要不要算算凶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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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打算离开的许平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重又蹲下来问道:“大师,你算得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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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道道号清治。”老道咳嗽一声坐直了身体,一边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囊,一边问道:“先生是要算凶吉啊,还是要算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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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前程。”许平不假思索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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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黑保一也走到许平背后,懒洋洋地说道:“这种江湖把戏,有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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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治道人对黑保一的话充耳不闻,他捻着手里的小布包,又问道:“先生的生辰八字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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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犹豫着说道:“大师,能用其他的办法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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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治抬起头仔细地看看许平,然后把布包又放回怀里:“那就测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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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沉吟着,用手指在雪地上写出一个“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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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治第二次抬起头,盯着许平的眼睛打量着,好似要把他面上的每一条纹理都印入脑海中。片刻后清治垂首道:“这位先生的面相有些古怪,贫道有些糊涂了,能不能再写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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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的黑保一嗤笑一声,脚步沉重地走开去,而许平则在地面上写了一个“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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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在山,狼在林……”清治絮絮叨叨地念着,低头看着许平的字道:“可是这里既没有山,也没有林,先生的前程可说不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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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大师了。”许平道一声就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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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汉,事在人为,去找山林便是,可是……”那老道拦住他,正色道:“可是先生你可知道这字是凶还是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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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请大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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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凶啊,大凶啊。”清治连连摇头,叹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先生的字却写得是杀机毕露,笔划间皆是戾气。贫道看到饿虎下山,饥狼出林,围着猎人的篝火打转,虎狼和猎人在夜色里对视着,都想用对方的血肉充饥,最后血流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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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问大师。”许平耐心地听他说完,又问道:“最后地上流的血,是虎狼的,还是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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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治第三次抬起头,和许平对视着,老气横秋地说道:“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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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深吸一口气,说出最后一个问题:“那敢问大师,我是虎狼,还是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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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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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保一又绕到许平背后,他没好气地说道:“这种云山雾罩的江湖把戏,有什么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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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两个人又奔走了整整一天。入夜后,饥肠辘辘的黑保一问道:“明日便可见到闯王了,许兄弟有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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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裹一裹身上的棉衣,闭着眼睛答道:“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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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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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洛阳城外,许平看到不少农民正叫嚷着要去报名从军。他在一个告示牌前停下脚步,告示上面写着,闯王李自成已经委任原洛阳书办邵时昌为城防官,这里的悬榜就是他的募兵告示。邵时昌开出月俸五两银的价格,招募士兵防守洛阳,并应允提供口粮、被服和军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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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王这次打开洛阳,看来是发大财了。”黑保一不识字,听许平转述了告示上的文字后,哈哈大笑起来。月银五两的俸禄远远高于明军的一般水平,就是许平以前所在的新军中,月银也不到二两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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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闯营的兵丁多是饥民。黑保一告诉许平,闯营最精锐的部队其实不过五个营,共有一万、两万余人,这五个营的兵丁。与闯王合营的绰号“曹操”的罗汝才,手下的中坚力量是两千马匪,这两千人马和闯营的五营精锐都没有什么盔甲,武器也比较简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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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王以前曾经答应过我,等有钱后也会让我做个营主。”黑保一兴高采烈地说道:“看来这次我能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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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先恭喜黑兄了。”许平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在闯王手下得到什么样的待遇。论资历,不要说和闯营多年的老将比,就是面前这个黑保一,许平也是大有不如。若论功勋,许平乃是只身来投,连临阵倒戈的刘建义等汴军将领也比不了。他想着自己的心事,嘴上问道:“黑兄可想好自己的营的名目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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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年前就想好了。”黑保一毫不犹豫地大声答道:“我的营会叫做装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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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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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想过很久了,兵贵精不贵多,我的营有个一千人就足够了,但是盔甲一定不能少。”黑保一憧憬着他即将统领一营的部队,向许平道出他的打算:“等我有了兵就去打鹰爪牙,抢他们的盔甲,一定要给我手下每个儿郎都装上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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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洛阳城外的闯王大营前,黑保一叫过一个闯营哨兵,把信物展示给他看,又吩咐道:“快去通报军师,说我有要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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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士兵赶去找牛金星之后,黑保一见许平冲着闯营发呆,他就问道:“许兄弟,你在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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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看闯营的旗帜。”许平喃喃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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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那面白底的大旗上,正中书写着一个漆黑的大字“闯”,而边上则有四个稍小的隶书:“讨兵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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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面大旗的两侧,有两面长条状的横旗,上面书写着一幅李自成亲笔的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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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一人如杀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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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淫一人如淫我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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