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的身体迅速佝偻起来。
老柳的身体迅速滑向地面,象一片迅速枯萎的叶子一般,旋即他浑身裸露在外面的肌肉开始剧烈地抽搐膨胀。
鬼子的毒气已经漫进来了。
真该死,我们医院坑道口的三防设备怎么没用了!
“快给他注射阿脱品!”
更多的医生焦急的高喊起来。
手持注射器的护士手忙脚乱地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忙着给正在呕吐抽搐的老柳注射解毒剂。
我紧走几步试图靠上前去,可肺部怎么也无法吸入氧气,我的眼睛顿时一片漆黑。
是该死的贫血症!
头一阵晕眩,我砰然栽倒在地上。
“老柳!活下去!”
朦胧中我的心里发出阵阵无力的呐喊。
老柳死了!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老柳的身边已经围满了人群。
他已经扭曲变形的遗体佝偻着蜷缩在角落里,和其他几个也没有来得及注射解毒剂的重伤员遗体靠在一起。
旁边围满无言的人们,招娣姐弟俩赫然泪流满面地靠在吴护士身边。
搂着逃过死神追捕的婴儿,那个孩子的母亲靠在一个护士怀中还在忘情地饮泣着。
郭永跪在老柳遗体的身边久久没有动弹。
坑道里满是漂白液的味道,大概医生们已经给坑道里进行了大规模消毒。
扶着墙壁,我艰难地走进人群里靠着郭永在老柳的遗体前跪下。
郭永的泪水早已打湿他的前胸衣襟,死死地攥着拳头,这个汉子还在无声地哭泣着。
看着老柳早已发黑浮肿的面孔,我的眼泪也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医院里大家的士气在遭到鬼子毒气攻击后更加低沉起来。
正当我在安慰郭永的当口,突然从角落里传来了歌声。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与哭泣。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多么熟悉的歌声!
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我的血液,我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我死死地攥住郭永的手,却发现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是那个大眼睛的吴护士长,那个曾经在山中野战医院震撼了无数战士的女护士。她此时高高地站立在病房的中间,怀里搂着周招娣,泪流满面。
郭永颤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缓缓地,他跪在地上,身体坐在双腿之上。他那因为老柳的牺牲而变得浑浊暗淡的眼球仿佛被某种东西冲刷着,在应急灯照耀下逐渐明亮起来。
略带沙哑的女声高音还在演绎着那优美的歌声。
“这是强大的祖国,……。”
恢复活力的郭永屏住呼吸猛然站了起来开始加入了合唱,双手有力地将我从地上拽起。
我的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多么美妙的歌声!
这是我活到现在所听过的最好听的歌声!
我开始加入合唱,接着,更多的战士们加入了旋律。
所有能站起来的人都站了起来,连那些重伤员也躺在病床上加入了合唱。我注意到那个逃兵连长也满面泪水地低声跟着大家唱歌。
生命之火再一次被我们的女神点燃起来,在激昂的歌声中,在所有的戍卫者挺直的胸膛里。
“快增援师部!鬼子正在进攻盘龙岭主峰!”
门口一个军官筋疲力尽地嘶喊着,所有还在沉浸在刚才那激动人心的旋律中的人们都被他的喊声所吸引过去。
“有没有能战斗的,啊!有没有?都跟我来!”
军官挥舞着步枪筋疲力尽地继续大声喊着,嘴里还大口地喘着。他好象已经经历了漫长的战斗,脸上满是厚厚的泥浆,身上新穿的防护服也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滚上一身泥浆快看不出什么模样来。
鬼子在发动化学战后很快突破我们指挥部前面几公里宽的防御阵地扑到盘龙岭脚下。盘龙岭阵地需要新的预备队。
二十几个能战斗的战士默默不语地站到军官面前,按高矮次序排队。
趁着昏黄的灯光我挺胸朝队列右面看去。
都是些多次经历战斗的战士。他们到这里来只是因为护送受伤的战友,而被鬼子半个小时前的毒气攻击滞留在这里,所有的人身上无一例外地都散发着泥浆的臭味。
“刘海啸,出列!”
军官威严地朝队列最后位置上个子最高的哪个战士喝喊道。
刘海啸?不就是那个逃兵连长吗?
队列里所有的战士都朝戴着手铐低头默然不语地走出队列的逃兵连长投去诧异的目光。
军官板着脸,火辣辣的眼光愈发地让这个哑巴般的连长不敢抬头。
军官盯了刘海啸半天,见他没有象想象中那样哀求自己,已经转到嘴边的刻薄话又咽回去。
“所有战士听令!向左转!齐步跑!”
军官带着我们跑出坑道。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刘海啸一眼。
刘海啸没有看我们,只是一个人抬头直直地盯着墙壁上的应急灯,牙齿紧紧地咬啮着。他欣长孤独的影子被墙壁紧紧束缚,佝偻地蜷曲贴伏在坑道里面。
鬼子在发射VX毒气后等待两个小时,看我军阵地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再次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
当我们这支疲惫不堪的增援部队摸黑沿着山路赶往师部预备队集结地的时候,东面山腰部分双方的部队已经接上了火。
黑绰绰的夜色,晦暗的黑夜吞噬了所有能发光的物体。湿忽忽的黑纱被黑夜随手抛洒在大地上,缠绕着所有移动着的人。雨滴打湿我的面颊,虽然是江南六月的天气,可我仍象树叶般禁不住在瑟瑟的夜风中颤抖起来。
敌人已经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必须守住盘龙岭!
我们这支小分队被迅速编进预备队中,战士们在坑道里排着队做出发前最后的休整。
坑道里有人在低声地咳嗽,有气无力地。我所看到的所有士兵们都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眼睛里满是血丝,脸色蜡黄。军官们也一样,都是满身泥污,疲惫不堪。
还要再坚持二十个小时。
外面阻击阵地上很多战斗分队在鬼子毒气攻击的时候遭到严重损失,现在师部的一些职位较高的指挥员也被编进部队,政委在坑道里做动员。
我远远看见李玮,但没有上前和他打招呼,他正在坑道里检查归他指挥的那一个排的士兵们。
两个军需官正在给缺乏武器弹药的士兵分发数量不多的库存装备,大部分是我们前一段时间从鬼子那里缴获的家伙。
当我们路过储存弹药的房间门口的时候,一眼看见一挺六管7.2毫米口径的加特林机枪。机枪的旁边堆着几箱机枪弹和几条弯曲硕长的金属弹链,因为这挺机枪是从悍马上拆下来的,没有普通的三角支架,所以一直也没有人想到怎么使用它。
“就给我这个吧,同志。我是重机枪手。”
站在我身边一直没有言语的郭永伸手指着这挺机枪对军需官说道。
“没有支架。这家伙很重,后坐力又大,你现在能提得动吗?”
军需官打量着郭永蜡黄的脸色疑惑地问道。
“没问题,这种家伙我原来练过。”
郭永也不管军需官是否同意,径直上前放下自己手中的已经没有弹药的95式班用机枪,把六管机枪提起来。
郭永身上原来穿着的衣服满是淤泥,非常湿滑,机枪枪托有些架不住身体。郭永见状小心地摘下光荣弹,三把两把把外套扒下来,露出古铜色精壮的上身。
“军需官同志,麻烦帮我配几个弹药手。”
郭永边低头检查着机枪边对军需官说道。
“老卫,弹药不轻,你扛得动吗?”
闷头等待完进行徐进弹幕射击的鬼子炮火延伸后,从坑道出口沿着堑壕摸索着前进的郭永回头看着我说道。
“别管我,少不了你的弹药。”
我紧走几步赶上郭永,用力将斜背着的弹链往上推了推。
弹匣真的非常沉重,好几次我都差点跪倒在湿滑的堑壕里。
我小心地探头朝山下看去,一片绿蒙蒙的景色,鬼子兵正沿着山坡朝我们的阻击阵地爬来。
我们的防空部队的单兵导弹可能消耗殆尽了,在半山腰的空中处于高射炮射击死角的几架鬼子直升机正在掩护他们的步兵进攻,30毫米机关炮正顺着飞行方向上扫射一切可疑的目标。
一架鬼子直升机从我们头顶附近一掠而过,机头部位的机关炮疯狂地倾泻着弹雨,丈高的火墙沿着山腰的岩石上一路蔓延而来。
碎石夹杂着四处迸飞的弹片从火海中急急地飞溅开来,在我们堑壕周围敲击跳跃着,发出各种调门的尖叫声。
“滚你妈蛋!”
加特林机枪发射时枪口发出的巨响立刻将郭永的怒吼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