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印证了四奶奶的想法,隔了一日她就和朱大太太“偶然”的碰了一回面。
四奶奶看见相熟的妇人陪着另一位夫人进来,这人很是面生,从未在镇上见过。穿着一件有点暗云紫的双纹襟阔袖绸衫,下头是八幅缃丝绣霞草的裙子——这种妆扮平常人可不穿。纵使穿,也没几个人见天的日常穿着。于江这地方不大,四奶奶也就见过有限的几个人常穿,其中一个就是石夫人。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了几分谱,等相熟的人说“这位是朱大太太”的时候,四奶奶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两人相互道个了万福。四奶奶寻思着,今天不知道是有人有心的想见她,不然绝不能穿这么随便的出来。好在身上衣裳也见得人,今年春天新做的衣裳,过了次水,看着也体面。平时四奶奶从不大在意这些,可眼下情势不同——可不能让人小觑了。
见过礼分主次坐下,中间人说了两句客套话,四奶奶和朱太太太都没接茬,一时间竟然冷了场了。
两人都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对方——可能是自己亲家的人。朱大太太年纪应该是四十开外,一看就是做惯了官太太,端着夫人架子,脸上带着个客套的微笑。但是四奶奶凭女人的直觉,可以感觉出这个人脾气并不是那么好。她眉心有道并不特别明显的竖纹,但是四奶奶想,如果不敷粉,应该可以看得更清楚。另外,瞧她的穿着打扮,还有那股自矜身份儿的劲头儿,应该是个好面子喜排场的人。
不得不说,虽然没深交,四奶奶已经看得有八分准了。
而朱大太太对四奶奶的看法也不怎么好。
瞧那衣裳,不过是普通的素棉缎料,也没几样首饰——身旁就跟着一个丫头,打扮也不能怎么样。生得也不显得多结实,,肩膀腰身都纤瘦,是典型的南方女子。看起来实在不象自己打听来的那样儿——朱大太太找人打听过了,李家在镇上也是数得着的富户,家大业大,有铺子不算,自家还有一条船队,南北两边跑船。本地很多人家都把丝、茶叶什么的通过李家的船运出去,还运进许多南北货来。
朱大太太心中不是不意动的。
要这么说起来人,李家倒是很殷实的人家。朱大太太以前手里有好几个铺子的,深知道这里头的赚头。而且听说李家一惯看重这个大女儿,还特意请女先生教过一两年。想必她如果出阁,那嫁妆绝对少不了——
朱大太太对那天周家女儿的嫁妆印象极深,那满满的一船,沉甸甸的,红艳艳的,这些天那红色一直在朱大太太眼前转着。
朱大太太也很明白,虽然自己疼爱小儿子,可是将来如果他和大儿子分家,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切得按宗法来,那小儿子就分不着多少。要是以前朱家还风光的时候,当然不用为这个发愁。可是现在不同了。儿子将来要做官,要打点应酬,要体体面面的生活,非得娶个有家底儿会营生的媳妇儿不可。
想到这一节,朱大太太脸上的笑容又殷切了几分。
四奶奶也理解,人家当了多年的官太太,虽然现在落了势,可是身段儿放不下来。再说,朱慕贤是个多么有出息的孩子,搁着谁生了这样的儿子,又刚拿了府试案首,那得意也是应当的。
四奶奶先开口说:“这几天家里忙着,也听说您从京里来了,我们老太太还说,改天摆桌酒,请您、还有朱老太太一起过来,大家地好聚一聚呢。”
朱大太太说起应酬话来也不落人后:“瞧您说的,又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想过去叨扰来着,只是这几天在路上折腾得身子不大爽利,吃了两天汤药。就算您不请,我也想厚着脸皮过去拜访呢。我听我们家老太太说了,咱们两家一向亲厚,我一向在京里头,没能在我们家老太爷和老太太面前尽孝,还多亏了这里的邻里亲眷平时帮衬照顾着,要说吃酒,倒要我做东,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既然开了话头,两边都说了客气话,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了。你说些京里的事儿,我说些南方的事儿。四奶奶夸了朱大太太身上的衣裳富贵有气派,一般人穿不了。,朱大太太又转过来赞了几句四奶奶会持家远近有名。
你来我往一番,话题一转,扯到了孩子身上。
朱大太太问起四奶奶家的孩子,有没有读书。四奶奶笑着说:“唉,我生的那两个,小的还小,大的呢,念了两年书了,其实整天瞎玩,到现在也没念出个什么名堂来。”
朱大太太说:“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我家那个也是的,别看现在还规矩,小时候那个顽劣啊,把他关屋里让他念书,一转眼就爬窗子跑了,带了两个小子去爬树掏鸟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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