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和他一天通几次电话,然而这种联系在十一日中午却突然中断了,那天一直到深夜叶强都没有来电话,几次楼下响起电话铃声,睡不着觉的欧阳东都误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在鸣叫。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他都无法和叶强联系上,每次电话拨过去,总是那句冷漠的语音提示,“机主未开机”,或者“你所呼叫的号码不在服务区”。他不知道叶强那边出了什么事,而刘南山又间天一个电话催促他赶紧给个明确的答复。在漫长的焦灼等待中,欧阳东不得不怀疑,叶强这趟行程是不是以失败搞终?叶强是不是已经悄悄地回了省城?他是不是因为愧疚而不敢面对自己?
思量再三,欧阳东最终断定叶强推销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这样来在未来半年中自己不可能有什么约束——除了不能在任何俱乐部踢职业足球联赛,去东莞未必不是一个好主意;既然刘南山在那里都踢打出一片天地,他欧阳东怎么不能去那里图谋新的发展?反正在桐县老家他已经买好房子和店铺,再不济就是回桐县而已。欧阳东不禁再次为舅舅那深邃的眼光所折服。
既然拿定主意,欧阳东做就做,先去订飞机票。现在是春运高峰期,最近一个去广东的航班也要等到大年初一,而刘南山那边又急催着他去东莞过春节,“老同学聚聚啊,在这一片的好几个老同学这两天都要来东莞,庆祝我乔迁之喜。”欧阳东好不容易才从票贩子手里买下一张去广州的卧铺票,昨天晚上又请到所有在省城的熟人如刘源殷素娥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就算是和这一年半的省城生活告别了。他也去请过叶强,可他那哑巴老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笑眯眯地一通比画,欧阳东也不懂他到底想什么,还是叶强的女儿,“妈妈她也不清楚爸爸去哪里了。妈妈她不去吃饭。”欧阳东最后只好把一个红包塞给叶强的女儿,“这是叔叔给你的压岁钱。”
月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看那背影倒很有几分象秦昭,也是裹着一件红色羽绒大衣,也是把扎成马尾的长发兜在衣服后面的毛边帽子里。秦昭那件衣服是欧阳东从武汉回来后买来送给她的,就是怕那个一直不给自己好脸色的姑娘不收,他才好歹劝殷素娥先收下,再成是她给女儿买的。后来秦昭就经常穿着那件衣服。欧阳东无声地笑了笑,现在殷素娥和秦昭都该早就回到家了,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那封信和留下帮助秦昭读大学的钱,她们也该看见收到了吧。不知道刘岚她现在怎么样了?欧阳东突然没来由地想到那个对自己很不错的女孩,那有一双弯弯的眉毛和笑起来一样弯弯眼睛的姑娘,现在在干什么哩?
嘣嘣嘣嘣,厚厚的车窗玻璃敲击声把走神的欧阳东唤醒,窗外站着的正是秦昭,鼻子嘴巴里哈着团团白气,连话带做手势,但是车厢里混乱嘈杂的声音让欧阳东什么都听不清楚。他一把提起车窗,探出头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是被寒冷的夜风冻的,还是因为一路跑来回寻找欧阳东累得,抑或是因为找到这家伙而激动,一脸通红的秦昭呼哧呼哧地喘息着,夹杂不清地喊道:“你……快下来,……不走了!”
在刘源那暖烘烘的办公室里,终于穿上外套的刘源使劲吸溜着清鼻涕,直着喉咙一口气吞下三四种抗感冒药片,这才翁着声音道:“……叶老二,你这是搞的什么鬼?!”
叶强一都没捣鬼,他新买的手机那晚上掉进马桶里,这么着才教欧阳东疑神疑鬼。至于欧阳东转会的事情,还是没有妥当,不过,他已经从莆阳陶然俱乐部把他们的总经理请到省城来安顿好,明天上午就可以和顺烟俱乐部签约。
事情还是要从昨天晚上叶强和那个漓江俱乐部助理教练袁仲智最后的谈话起。
在德国科隆体育学院镀过金、又在国内职业足坛摸爬滚打两三年的袁仲智确实很有一套,他给叶强曲划出一条很麻烦但是很实用的“邪”招。首先,叶强要回省城和顺烟达成谅解,由顺烟和欧阳东签一纸合同,内容和当初九园与欧阳东签定的基本一样,只是增加一款:如果一月十五日之前没有第二家俱乐部愿意接收欧阳东,则该合同自动失效。“反正这对顺烟也没什么损失。不把欧阳东弄出去,再过半年他们一分钱也得不到。”袁仲智夹着烟卷慢慢道,“不论是租借还是转会,只要价格合适,我想顺烟俱乐部会考虑的。”
第二步,就是找一个愿意租借欧阳东的俱乐部。从时间和空间上来看,只有莆阳才有可能,毕竟二者间相距那么近,也便于叶强在最短时间内来回奔波协调。许以各种优惠条件——比如工资减半、比如不要签字费、比如塞红包——只要他们愿意租借甚至是买下欧阳东就行。“依欧阳东的能力,在陶然打个主力替补应该是没问题。再现在是租借,毕竟比转会要便宜许多。陶然会动心的,他们也要为年龄不的彭山找一个替补。”袁仲智如是判断。
叶强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完全按照袁仲智的主意办的。和顺烟的磋商很顺利,他们的总经理正在为这个身价最高又找不到买家的球员操心——问题是大股东还咬死六十万转会费不松口,这教他更加为难。再有一天就是足协规定的转会截止日,眼看着六十万白花花的银子就要打了水漂,偏巧这时候叶强雪中送炭。总经理大手在空中爽快地一挥,“行,老叶你的可以,就这样办。欧阳东的工资就签在一万三,”当然了,无论这事成不成,他是一分钱都不用掏的。“不过租借费可不能低了,要不我不好和上面交代。就定在二十五万一年吧,多出来的归你。”
和莆阳陶然的谈判稍微有麻烦。虽然叶强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陶然俱乐部的方总还是不放心,他甚至把叶强请进会客室,自己单独找来向冉和甄智晃询问。二十七岁的甄智晃已经厮混过三四家俱乐部,他显然比向冉更懂得如何打动方总的心思。“在九园,欧阳东就是主心骨。”他一脸诚恳地面对着方总经理,神色严肃,“您想,九园那么多老队员,踢那么多场球,累都累垮了,可我们还是冲进了甲级,而且十二场比赛仅输了一场。为什么哩?就是因为欧阳东带动了全队,让大家都能聚集起那么一股气,一股誓要晋级的气。十二场比赛他上场的时间在全队排第四,奔跑的距离绝对是第一,有好几场我们几乎就是靠他一人之力才赢下来的。”他瞅瞅方总的表情,又添了一句,“要是他能够有充分的休息,总决赛第一场陶然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我这可是的真心话啊,方总。”
那场比赛也是最教方总心惊胆战的场次之一,如果那个高龄前锋——他不记得齐明山的名字了——没抽筋,首先失球的应该是陶然队;如果欧阳东在最关键时刻没抽筋,那场比赛的结果是胜是负是平,也真是天知道……
“我们俱乐部决定租下欧阳东,租一年……半,”天知道方总怎么会出这么一句,他自己都没搞清楚为什么会出租借一年半,“租金三十万,工资按他与顺烟合同价的百分之六十,其他的待遇与别的陶然球员一样……”这就够了,只是那三十万的价格又让叶强费了好大的劲,在与顺烟俱乐部数度电话交涉后,最后终于敲定在三十二万租借一年半,顺带着添补一条,“假如我们觉得欧阳东不错而顺烟又愿意转让的话,我们有优先购买权,”方总很得意,这一条更象是欧洲那些大球会的话。
为了办成这件事,叶强在两个俱乐部老总身上花了两万五千块。这事他没告诉欧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