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为什么欧阳东不喜欢防守了吧。他这种几米外就能用‘佛山无影脚’把对手撂倒的本事,实在是不适合防守。不过,我们还是建议重庆展望考虑一下把欧阳东从前腰转为后腰或者中卫,这样做的话,至少那些对展望球门心怀不轨的人都会三思而后行。”
有好事的记者专门为这事而找上余中敏,希望能从他嘴里套出有意思的话来做文章,可他们都失望了,对这事余中敏可没有太多的牢骚话。他不认为这张红牌代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不会是专门针对欧阳东的,也不可能是针对重庆展望俱乐部的。这只是个工作中的失误而已。裁判也是人,也有工作压力,也可能犯一些可笑的傻里巴叽的错误;他们在比赛中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无数双眼睛的关注,无论对错都有可能会挨骂,媒体会看着电视里的慢动作回放来对照他们的判罚,然后揪住他们的错误不撒手……
“不,我真没什么好的,谁在工作中都有可能失误,你我都不例外。”余中敏真是想摆脱这些见缝就叮的记者,不过他还不能象那些大人物那样对记者使脸色,他只好做出一副忙得不亦乐乎的模样,急匆匆地赶去总经理办公室。“改天有空再聊,现在事情多。……我们已经把这事向足协申诉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答复,欧阳东的红牌是误判,应该能被取消的,至于朴建成,看来他大概会被禁赛一轮。”
总经理室外的女秘书礼貌地拦下了想跟着进去的记者。
失望的记者只好转身去找这件事的当事人欧阳东。
欧阳东也没对他什么,他告诉记者的话和余中敏的差不多,只是语气更加委婉客气一些。再一次失望的记者忍不住就猜想这中间会不会另有隐情,并且按照自己的推测再加上欧阳东师徒俩的部分原话,掐头去尾、断章取义地炮制出一篇精彩文章。最后这篇看上去挺真实的文章没能见报,那位负责任的主编凭着自己对余中敏和欧阳东的了解,断定这文章很有可能是臆造的。虽然发行量很重要,虽然噱头对读者来很有趣,但是当文字与事实相去甚远时,那它就不仅是损害当事人的利益和形象,也会损害读者,最后受害的却是报社——谁会信任一份满纸胡话的报纸哩?
与那位坐在椅子里脑筋一转就是一个主意的记者猜想的完全不一样,余中敏的邪火不是冲着主裁判,更不是冲着欧阳东。他是对自己这帮不争气的队员们发火。昨天下午的比赛里,除了欧阳东和朴建成,别的人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尤杜这个前锋根本就不记得球门在哪里;萨加马只会从后场蹿到前场然后再蹿回后场;两个边前卫从鸣哨开始比赛就睡觉,一直睡到主裁判鸣哨宣布比赛结束;那个守门员真是好意思还叫自己作“国门”啊,纸门还差不多;替补任伟的后卫训练时倒是显摆得五五六六的,可一到比赛场里腿肚子就转筋,偏偏他还最喜欢上去助攻……最最可气的就是段晓峰,比赛下来余中敏几乎想去翻翻出场名单,他得弄清楚,他到底派没派这个前锋上场,九十分钟里这个甲A第一射手到底在哪里迷瞪着哩?!
周一训练难得的整齐,没有一个队员迟到,几个简单的热身动作之后余中敏手一摆嘴一咧,“慢跑几圈再”,于是展望队员们就开始一圈接一圈的慢跑……
谁也不知道余指导嘴里的“几圈”到底是多少圈。他就站在太阳地里,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的队员跑。现在是山城的七月,绿盈盈的草坪在这时都教烤得白晃晃地直耀人眼,没有风,火辣辣的阳光很快就让他的运动衫上有了好大一片湿乎乎的汗渍,可他还是挺直腰板不动地方,抱着手肘不吭气,嘴角斜得都快掉到地上了。
一圈,又一圈,再一圈……
余中敏不叫停下,他们就只能跑下去。几个体能老大难的队员渐渐地掉了队,有几个平时就偷奸耍猾惯了的队员偷偷盯着余中敏瞧了好几眼,最后还是自己打消了这个念想,现在去触余指导的霉头,那和把头伸进老虎嘴里没什么两样呀,要是他翻脸,谁知道还有什么手段来折腾自己啊。
上午跑圈,下午是分组对抗,还赌了东道,哪一方输了球,还得一人掏出一百块钱来赔给赢的一方,余中敏和两个助理教练做裁判,一切都照真的来……这一场对抗比真正的比赛还累人,一个多时跑下来,好些队员累得几乎就想趴在草坪上不起来了。
“黑啊,真黑啊!”傍晚时,欧阳东在任伟的房间里,对还窝在伤兵榜上的任伟哀叹,“你是没去看啊,余指导那哨吹得——他‘黑’我都觉得对不起这个‘黑’字!我就挤了萨加马一下,就被罚款二十;老段就推了朴建成一把,八十……”
任伟就坐在床上,燃着烟卷听他们抱怨,一个劲地乐。段晓峰却把他房间里的冰箱门开得大大的,四下里乱翻腾,还不停地嘟哝:“任伟,你就没弄冰水什么的在屋子里?怎么全是啤酒啊……”
这边聊天的两人都没理会他。
“那我还是再伤两天比较稳妥。”任伟煞有介事地头道,“起码得等余指导这火头烧过去,不然折腾一把我就得再乖乖地回来接着养伤……”
“行!”欧阳东还没话,门外就有人搭腔,“你干脆就一直歇到下赛季,等牙口都长齐了再上场打比赛。”着话,虚掩的房间门就叫余中敏一手推开,“要不我把你放到二队去,你看怎么样?听和我们搞共建的市委机关还有个托儿所,干脆,我也给你报个名吧!”边,就坐到沙发里,便板起脸来道,“少给我装样了!没让你去贵阳是考虑到你今年还没休息过一场,伤又刚刚好……明天你也给我去跑圈!”
任伟立时就苦了脸。
楼道里传来一阵搓洗麻将牌的哗啦声,还有几个人大声的笑骂,只是听不太真切。
余中敏微微皱皱眉头,却又不动声色。现在是休息时间,只要他们别闹得太晚,只要队员们不闹腾得太厉害,不影响第二天的训练,不影响比赛,他通常都睁一眼闭一眼。
“雷尧的伤不大好,得到八月底才能参加比赛。”余中敏道。
三个队员都没话,这事他们都知道。
“下一场比赛会比较麻烦,足协已经通知了俱乐部,东子的红牌不会取消。”余中敏慢慢道。他刚刚从王兴泰那里过来,这事也是王总刚刚告诉他的,足协的一位头头以私人名义给王兴泰打的电话。“你的伤真没什么事了吧?”他这是在问任伟。
“真没事了,能上场。”任伟立刻便拍胸脯保证,还伸出腿来屈屈弯弯,把脚踝灵活地转来转去。
“那就好。”余中敏头,就从上衣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扔给任伟一支,自己再上,挥挥手拨开面前的一团烟雾,这才悠悠地道,“既然没事了,这个星期的比赛结束,你和东子就一起去国家队报到吧。”
任伟的眼睛一下就瞪得滴溜圆!什么?国家队!真的吗?别是骗我的吧……
“别那么高兴,这只是足协和咱们俱乐部做的一笔交易,”待余中敏和欧阳东走出去,段晓峰立刻就给兴奋得抓耳挠腮的任伟头上泼凉水,“接连坑了咱们两次,足协再不给咱们甜头,他们心里也怕出事……”话到一半他就闭上了嘴,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再把刚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咽回去。
幸好乐迷糊了的任伟都没认真地听他在什么。
“东子,我看你今天心情不怎么好,是不是还在为那张红牌……”
欧阳东红了脸,慢慢摇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他不是为那张红牌,是为了自己后来的表现。在被罚下场时他也了好几句不该的难听话,还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谢天谢地,那位忘记戴眼镜的主裁判不但弄错了红牌罚下的对象,也一样没看见他这些本该得红牌的动作……
“我本该克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