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松开女性化的发髻,胡乱扎起来,从地上抓了两把草木灰抹在眉毛和嘴唇上,均匀抹开之后,沈清然清了清嗓子,从容地站起来,挺直脊背,一手背在身后,假装一个满腹经纶的书生。
“我是清然的堂兄,诸位聚众于此,有何贵干?”沈清然叫住那群人撞开木门的无赖,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阳光下,沈清然长身而立,端方君子,温文尔雅。
一群宵小倏地僵住,齐刷刷扭头看去,被那阳光刺了下眼,所谓相形见绌,不过如此。
“堂、堂兄啊。”
呸!谁是你堂兄。
这容貌相似度,谁也不会怀疑是假亲戚。
沈清然越过怔愣的众人,对打头的李秋生一笑:“昨日清然母亲突发险疾,思念女儿,特派我来告知一声。清然已经回娘家,诸位若是有事,不妨十天后再来。”
十天后,薛匪风就回来了。
无赖们讪讪地,在读书人面前天然就低了一截。有人已经想走了,脚步不甘心地往外挪移。
李春生和李秋生也往外走。
沈清然松了口气,他突然深刻体会到“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是非”偏要找上门,薛匪风还活着呢就这样。
他扶着被撞坏的门,有些痛心,刚想跟薛匪风炫耀他下地干活,门就坏了,他还不会修,这可怎么解释?
不让薛匪风担心也好,给自己留点颜面也好,或者说,纯粹卑鄙地隐瞒,为了不让薛匪风因为自己惹麻烦而赶他出去,沈清然不愿意让薛匪风知道这些糟心破事。
李秋生琢磨着蔡氏说的话,沈清然屋里养了野男人,分明就是找到下家,看不上他们兄弟了。
他心底升上一股愤怒。
大抵他们这样的地痞无赖,人见人嫌,需要原主这样低到泥里的姿态捧着他们,有求于他们,才能让李秋生勉强感到一股洋洋自得的凌驾感。
吃了他做的饭,岂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李秋生猝然转身,冲到沈清然面前,恶声恶气:“你骗我们,沈清然在家吧?”
他这一说,其他人都反应过来,哪有那么巧的事,偏偏老娘今天就生病了?若说是回娘家,切,他们就是看不起沈清然那副没骨头的懒样,这么一个人,自己上路,堂哥留在这里,可能吗?
一种被耍了的憋闷席卷心头,李秋生表情顿时一横。
沈清然嫌恶地看着逼近自己质问的李家兄弟,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就被认为是心虚。
李春生拨开挡事的沈清然,一把推开屋门,“我倒要看看她在哪!”
“你干什么!”沈清然伸手阻拦,被风筝一样拍到旁边,他看见那群人冲进去乱翻乱动,气得手指颤抖,眼眶发红。
薛匪风的轮椅挡在前面,被一把掀翻,沈清然看了一眼伤口细碎的掌心,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他抓起一旁的手腕粗的杉木,横在李春生面前道:“你他妈滚!”
一直以来这这群人身上吃了多少不能说话的亏,沈清然嘴上一解禁,撕破脸立马就想骂个爽。
还没等他发挥,李秋生操起锄头,像勾起地里的杂草一样,轻松地把沈清然拦腰放倒。
沈清然掉了几级台阶,痛得蜷在地上说不出话。
他单手撑地,一手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内心就是遗憾。
非常遗憾。
他好不容易才能骂人!
他眼睁睁看着这群土匪,今日像是揭下人皮了一样搜刮屋内,却痛得提不起气骂两句。
常柏远远看见主子的屋里一团乱,有个人倒在地上,眼皮一紧,刷拉抽出剑,动手时,怕给薛匪风惹上官司,到底把剑收回去。
他浮夸地喊了一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丹田发声,气势如虹,短暂震住那群人。常柏迅速加入战局,身影转变如风,光是用剑鞘就把一群无赖打得满地找牙。一院子都是抱头鼠窜哎呦叫痛的鼠辈,聪明的见打不过,趁早寻了院门开溜。
常柏却像身后有眼,脚尖挑起一根木棒,雷霆直击那人后背,瞬间跪趴在地,直到把一群人都打得屁滚尿流地才停手。
“再有下次,别怪我长剑开刃。”常柏拔了下剑,剑光映在那群人额头,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常柏冷冷看着被打成猪头的李氏兄弟,心里冷笑,欺负他们主子是瘸子,那就自己尝尝这个滋味。李家兄弟现在还没什么感觉,但若是不及时医治,迟早要瘫。他原先不屑下这样的脏手,但是看他们那样子,忍不住了。
沈清然被这个黑衣小哥的武功惊到,场面急剧变幻,他却想起薛匪风在战场上的姿态,也该是这样千军万马所向披靡吧?
他正要道谢,就听黑衣小哥,隔着三米远,叫了一声“夫人”,关切而敬仰地问“您有没有受伤?”
沈清然嘴巴一闭,陷入迷茫。
所以我现在应该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个人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透过本质直接看到了假象?
常柏脑内剧烈斗争,不知道能不能扶,那可是将军夫人啊!
话说,夫人女扮男装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
常柏想,夫人这样子,随军也没有问题。南征北战,免去异地相思之苦。
他们将军治下严明,绝不允许自己破例携带女眷。但是他们夫人这样的,完全认不出来。
常柏一拍大腿,他们夫人真是牛逼!
沈清然捂着肚子站起来,没忍住“嘶”了一声。
常柏跟着倒吸一口冷气,他路上解手来晚一步,怕不是会被主子抽死。
见沈清然揉着肚子,但是没有血溢出,常柏冷着一张脸,语气平静,疯狂暗示:“夫人家里有没有药?”
我们将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