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冬天到了,应该给员工们发取暖费,发寒衣,发福利了,这连着三个节气呢,应该年底双薪。上辈子,顾昭就羡慕铁饭碗,年底双薪,于是他就打发人给愚耕老妻,送了十贯钱,送了一车杂物,有碳,有皮子,铺盖,两只活羊给他过年吃肉,两担麦,两担豆跟栗。
愚耕更加努力地鼓励顾昭写大字了,顾昭觉得很苦逼。
初七那天大雪终于停了,一大早,院子里的花屏门被拍的咚咚响,卢氏那边的红丹跑过来,急急忙忙的先跪了对顾昭说:“七老爷,太太请您过去救命。”
顾昭吓了一跳,连忙收拾了自己,披着一件狐裘,鞋子依旧穿了软地儿的浅面鞋往那边走,来至门口,毕梁立早就叫人备了小轿,顾昭上了轿子,红丹跟着小跑着解释。
四少爷偷了老爷的印章,给别人写了荐书,写了荐书还不算,他还把太太身边的丫头绣香的肚子搞大了。顾老爷发了大脾气,要打死他呢。
呃,这混蛋孩子,真是狗胆包天了,是要管管,这小王八蛋比贾宝玉还胆大,人家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他倒好狗胆包天,直接闹出人命了。
一行人跑了半柱香,总算来到正堂院,没进门呢就听得卢氏在那里哭喊:“……老爷手轻点,打死了我也不活了!”
啪啪啪啪啪!!!!!!!!
顾昭没等轿子稳了就迈步下轿,一不小心还打了个踉跄,还好毕梁立扶的稳。
这一进院子,好家伙,四五个小厮将顾茂昌按在条凳上,扒了裤子正打屁股呢,真正的打,血淋淋的,板子都染红了。不过,顾茂昌身体素质还成,挣扎依旧有力。
“给我往死了打!我只当没生他!”顾老爷还不解气,手指颤抖的指着大骂,大概无法纾解郁气,他又把手里的杯子摔了,下面立马再送上一只供他摔,他只好再摔一只,回一脚跺烂主屋半扇雕花门。
院子里的下奴都扑簌簌发抖,只恨不得地上有个坑,把自己挖坑埋了。堂屋外面地上,跪着顾茂昌的两个小厮,两个五大三粗的亲随,正挥着蒲扇大的手在打嘴巴,牙都打飞了。
靠墙那边跪着一干小辈观刑,最大的是老大顾茂德,五十多岁的人了都,带着嫡子,嫡孙,庶子,庶孙们也在那里陪跪,最小的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吓的脸都青了。
“小叔……我当初就不该生他……”卢氏捏着帕子哭着往他这里跑着哭诉。
跑到半路,就听到顾昭来了一句道:“该!打死完事儿!活该挨打!”
人没跑到,卢氏厥过去了!
顾老爷瞪了他一眼,依旧不叫小厮们停手,手指都抖了的指着那方骂:“对!打死完事儿,完事儿!”
顾昭没理他,带着一脸春风一般温暖的笑容,叫人给自己搬了座位,坐好后对那几个行刑的小厮道:“先等等,我问问,要是可恶,木板子打屁股有什么意思,那边井口没盖子,直接丢里面淹死得了。”
打板子的小厮小心翼翼的看看顾老爷。
“他是老爷,我不是老爷?叫你们停下!没听见啊?”顾七爷一皱眉,使个眼色,毕梁立跟愚耕先生忙上去托住木板。
被堵着嘴正在挣扎的顾茂昌,厥了一口气,也过去了。
院子安安静静的,谁也不敢说话,顾昭接过茶盏一只手托着,一只手指指跪在那里陪绑的问到:“他们怎么了?”
顾老爷愤恨的说到:“他们?他们那个都不是好东西,这会子看着人模狗样,出去那个不是纨绔子弟,四六不懂的玩意!”
“大哥这话说的,谁家孩子不是淘气过来的,不淘气我还不喜欢呢,淘气的孩子怎么了?淘气的孩子聪明着呢,成了,都别跪了,起来,起来!红娟,去屋子里,赶紧多点两个火炉,把家烘暖和了,抱孩子们去暖暖。绵绵,去我屋里把把配好的小柴胡汤拿几幅过来给他们煮了喝,大冷天的冻坏了。那个果干,果脯取两盒过来,吃药苦!我就不爱吃药。”
红娟他们不敢动,只是看顾老爷,顾七爷气坏了,掷了茶盏,一瞪眼:“怎么,我说话没用啊,啊!我知道,我来你家寄人篱下,吃你的用你的穿你的,哎……成了,我这就回,反正以前也没人管我,八年……”
“还站着!没听到你们七老爷吩咐!一帮狗才!”顾老爷突然插话,喊得声音就像打雷一般。
“八年”,这俩字儿是个魔咒。
院子里的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呼啦啦的涌上去都围着自己的主子,给披衣服的,揉膝盖的,几个小的开始抽搐着哭,顾老爷又是一通大骂:“哭屁!再哭给你们丢井里!”
顿时,又安静了。
小的俱都被抱进屋,那一双双感激的眼神,瞅的顾昭很羞愧啊!
哎……七爷爷太好了,简直就是救世主,不叫跪,吃药还给糖吃。顿时,这家从大到小,对自己小七爷爷无限崇拜以及感激。
这份感激被这些晚辈,带了很多年,乃至于顾老爷去世后,家里的事儿,都是小七老爷发话莫敢不从。
顾老爷无奈的叹息,看着自己弟弟脱下狐裘盖在顾茂昌身上,又扭脸实实在在的瞪了他一眼。你说吧,小七到底像谁呢?比茂昌还小一岁,怎么那么聪明灵气?当他晚辈疼爱吧,他有大主意,瞪起眼的时候颇有上位者的尊严,有时候自己也醋。
这做事儿也有理有据,从不叫人挑出毛病。这全府上下,不,全国上下只有少数人不怕自己,可小七弟压根就没在意过他,该怎么就怎么,说翻脸,翻得比……算了,自己也这样,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投二家胎呢。
“去把我屋子里的顺气丸拿一瓶,给我哥哥顺气儿,递帖子请宫里的太医来摸个脉,别把我老哥哥气坏了。哎,可不敢出事,我哥要气坏了,以后都没人疼我了。花蕊,去,那个赤炎酒拿两坛子过来,我哥早就馋了,嗯……挑大个的火腿切了,腊肉,腊肠,素丸子,豆腐,蘑菇干都预备了,将我的铜锅子一道端来,我跟我哥喝两杯。”顾七爷站在那里四下指挥,所有的话,都已自己哥哥为中心。
人老了,也需要人疼着,哄着……
“我没气,我要气,早气死了!”顾老爷傲娇了,心里酸酸的好感动。
“是,你没气,没气害的一大家子罚跪?哎,茂德,你干嘛还跪着,起来起来。”顾七爷走到依旧跪在那里的顾茂德面前,双手扶起他,哎,自己这个大侄儿吧,跟自己很别扭,没办法呢,自己这大侄儿都五十了,孙子都有了还被老爹吓得跪地不起,哎,封建社会啊!不对,如今是奴隶社会正在往封建社会过度的白热化时期。
顾茂德有些羞愧,见是长辈来扶还是站起来了。
顾昭拍拍他肩膀:“走,屋去,陪你阿父喝几杯,他有气,总要找人说说,家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事儿,老爷子没依靠,心里憋着呢。”
“小侄惭愧。”可怜的顾茂德,都五十了,硬是被他十七岁的小叔叔说哭了。
一行人簇拥着进了屋子,顾昭冲着毕梁立打手势:“猪呀,赶紧吧,把小四抬我屋里,给他找大夫好好看看!”
毕梁立咧着没舌头的大嘴笑,愚耕先生悄悄比了个大拇指,顾昭回了个ok,可惜,愚耕先生没看懂。
那一行人看着顾大老爷进屋,连忙一起围着走上去,连凳子,带顾小四夜一起抬着就去了宿云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