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算盘珠子劈啪作响,十几个赵元秀带来的内房账房先生在打算盘珠子。熬了半宿,账目看到实在不入眼了,周身困乏了,顾昭这才活动下脖子,看看那边依旧低头的元秀道:“叫下厨随意煮点垫吧垫吧,睡吧!”
元秀点点头,看看下面道:“封帐,明日辰时二刻再来!”
那底下松了一口气,拿了铁尺压了账目,停了算盘子,将砚台盖了盖子防干,素手都倒退了出去。
父子俩起来披了衣裳在院子里走动了一会,觉着关节活络了,见下面提了食盒去了厢房,又听老爷子打发人来问安,顾昭应付了一下与元秀到了厢房吃去。
此时,厢房挑了十几盏灯笼,将屋内照耀如白昼一般,元秀进去摆摆手道:“那里用的了这么些!取六盏下去,往郡公爷屋里送两盏,把我的安神香给郡公爷烧一塔……”
顾昭拒绝:“我不爱那香气,赶紧趁热吃吧。”
他俩不是个奢靡的,因此下厨只做了入口的汤食与两样小菜,温了馒头,二人费了精神,因此吃了补气汤,吃罢,新仔带了人端了两个膝盖高的木盆进屋。
这盆子是按照顾昭的设计做的,盆深,上面有盖子,露着两个腿粗的眼,将配好的药材包放进去,那滚水浇开,调试好水温,顾昭与元秀这才下足,盖了盖子。
两个小奴拿着布锤进屋,元秀笑了:“我才多大,不用这些,你们下去吧。”
新仔带着人下去,屋内就剩他们爷俩。
顾昭泡了一会,这才舒服的叹息了一声:“嗯……我大哥后日走,我就不去了。”
元秀愣了一下,顿时一脸喜色:“真的?”
顾昭点头:“嗯,本就是可去可不去,这是你爹疼我,看我哥哥老了,怕他以后与兄弟们见不到了。我才多大,也有机会呢,我跟你去青州吧,毕竟……李永吉他们是我的人,我也真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办的差……”
正说着,院门外咣当一声,问是谁?门口有太监用尖细的声音回话:“回郡公爷,是那边的孩儿们不懂规矩,踩了警板子,说是……问您歇下了没。”
顾昭低头失笑,半天抬头道:“这个点儿还不歇?去熄了灯,插了门,就说歇了……”
那边应了一声,很快的,这边廊下齐排的大灯都挑了去,只留下巡路用的皮灯朦胧着亮着。
“你看见没?我也是有人管的,别看你家宗室人不少,我家这劳心劳力的一大堆儿,明儿你爹讨厌人了,我站起来就走,天南地北的,想去哪里都有人收留心疼。”
元秀低头失笑,自己打开盖子,岔开腿晾干:“儿才不管你们的事儿,也是儿时运不好,次次受你们的夹板气……”
顾昭不说话,只是在那边笑,他看着元秀这张脸,小半天才道:“你说,你爹人模人样的,你长得却不如他。”
元秀翻翻白眼:“听孙总管那会说,我长得多像我母亲。”
“那就对了,长你爹那样,半点好处都没!”
“来的时候,仿若听到定婴那边说,要往宫里送人呢……”
说到这里,元秀停话小心翼翼的看下顾昭,其实,他心里却真的将小爹当成母亲的,这一生,对他最好的,肯搂着他睡的,为他劳心劳力的,就是小爹爹了。他也是不希望自己兄弟姐妹多了的,如今他大了,也的确有了自己的心眼儿。
顾昭知道元秀想什么,也不去顺着他话,只岔开道:“你说这人心是怎么长的,当年李元吉他们看上去都是个好的,可如今你看看,一出去就海阔天空的,这遨游的都收不住边际,若是明儿庄成秀那些人知道了,又是个事儿,怕是告我的又能叠三尺高的折子。”
抻抻懒腰,赵元秀站起来在屋里溜达了两圈:“他们不是就干这个的么,君明臣良,都俞成治,比齐远景他们强多了,那些个畜类窥视人主意向,随意变乱是非……小爹爹……”
顾昭抬头看他:“嗯?”
赵元秀鼓鼓腮帮子道:“您说,护帝六星到底是什么?”
顾昭呆愣了一下,小半天笑道:“你当他是个什么,就是个什么,你不当他什么,他就什么都不是,一个说套而已。如今你家才三代,怕是离它不得,以后……便说不清了……这话不该问我,该问金山主那老东西,我又没有学过帝王学。”
赵元秀的脸上顿时讪讪的。
顾昭也不管他怎么想,只是笑着说:“忠臣奸臣这东西不是我这样的脑袋该去分的,就如这迁丁,打天授那会就迁,我那会子还笑旁人呢,说丁不是这么迁的,可如今你看,我前好了么,一样没有,我就是个小吏料子,理想是好的,可摊摊一大,照样如今还不是个祸害民生大害带头种子!”
“小爹爹这么说,便过了,天下间,再没您这样的。”
顾昭笑笑,这一晚,其实他心情并不好,有些事情对他来说,的的确确是个极大的打击。
赵元秀带来半车情报,一本本读了,却原来,阿润什么都知道,却容着他折腾,若是旁人,死百次都够了。
不去说顾昭这边一整夜辗转反复,却说,顾山与顾岩兄弟俩这一晚商议了半夜,丑时初刻,裴氏带着几个女娘进屋,一个个的带着与顾岩看。
顾岩很是认真的看了人家的五官,个子,出身,问了几个问题,还详细的询问了这几个女娘家里的生育情况,裴氏说,都是生儿子的种子,他便很高兴,如此兄弟二人叽叽咕咕的商议到寅时初刻,这才疲惫不堪的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