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起伏连绵,与另外三座小山相连,山上无耕地,多碎石短松,稀稀疏疏,一看平常无奇,不像是能藏古怪精灵的所在。
南北向有一条国道贴着村子西面横穿而过,靠着国道边有一两家大车旅馆,挂着几幅招牌,上写吃饭补胎。张舒望说这种大车旅馆在九十年代最为红火,跑长途的司机晚上停了车以后,进得店来,生排骨论斤称,吃多少煮多少,更有那风尘妓女,在店中盘恒,几十块钱就能过一夜,若有久嫖相好的,则直接商定价格,招上车去,一路陪同送货,等返程时,再将妓女送回来,一陪好几天,所费不过百元而已。
我们赶着驴车,进了一家大车旅店,店主人见乘驴车而来,颇感惊讶,听我们是做小买卖的,直接婉拒。觉得我们太过怪异,不敢招待。
我们老少二人只得出了旅店,行在村后山路上,找了一处小山坳停住驴车,将那紫电绝尘特解了缰绳,放在山间,反正露宿习惯了,当夜就在车下睡。
天明之时,我和张舒望进村,将生意招子亮了出来,我扛着老鼠搬家的招牌,张舒望竖着圆光寻物的字样。我们一老一少敲着小锣,沿街走来。
村子东西向有一条主街,主街上有一户人家紧邻村中小学,门前车水马龙,由于街道狭窄,那些停不下的车辆直接停在小学的操场上。
那就是瞧香婆家无疑。那些车辆全是来找她看事,指点迷津的。
我们在小学操场边上坐地,我摆开生意包袱,整整齐齐摆了十数只死老鼠。
引得几个村中老者,前来观看。我们坐地说话。
我问道,老先生,你们村那户人家门前,怎么那么多车?
几个老头七嘴八舌的给我们讲述他们村奇异之处。
说是俺们薛各庄起了一个瞧香婆,叫梅卫红,十分厉害,能请的蛇仙下凡,看庄护院,已经张罗着给蛇仙修了庙宇。说着说着,内中一个有些文化的老者叹口气说道,鬼神事不好乱说,不过这梅卫红在瞧香之前,名声不好,年轻时正赶上浩劫年月,她娘家村里来了运动,都是她当积极分子,第一个领头上去批斗人,破四旧时她闹得最凶,为了反对封建迷信,她把自己二叔的家都给抄了,古玩字画砸了一地。这几年摇身一变,自己带头又搞起了封建迷信,她嫁到第四个人才嫁到我们村,惹了一身闲言碎语,有些话如今说不得。前几年她把本村丈夫给气死了,梅卫红嫁过来时并没有生育,这边男方有个姑娘,那时快出嫁了,人家来会亲家,她管人家要三十万彩礼,饭桌上姑娘就跟她翻了脸,她端起尿盆往饭桌子上泼。最后姑娘和娘家断了来往,她丈夫原是个瓦工,为人懦弱,敢怒不敢言,在工地上被砸断了脚趾头,刚能下地,就被这恶老婆百般辱骂,说他大老爷们整日吃闲饭,不得已一瘸一拐的在工地上干活,看的人心酸酸的。最后她男人被欺负的没法,一根绳上了吊。
听说亲爹死了以后,她家姑娘来家闹了几回,总也吵不过她。她在村里越发横行霸道,胡搅蛮缠,天天骂街为乐,一会说是小叔子要谋她家的院子,一会又说小姑子晚上雇人往她家里扔黑砖,骂遍街,打遍巷。上了岁数,生计无着,就学着给人瞧香,瞧香这活儿,纯属忽悠人,看看香头怎么卷,香灰怎么落,给人断吉凶,哪有人找她?都是她主动上门去看,胡说八道一通,人家又不敢招惹她,由着她胡闹够了,恭送出门。
后来不知哪里遇到了个长虫,回家来大病一场,好像真得了什么通灵,这村子就不丢东西了,丢了的物件都能找回来,以此众人信服,她这神神叨叨的营生也越越做越大,现在号称什么香头,又是发愿建庙,又是结交大官的,弄了一张尸皮子穿起来,着实红火。不过自从她能请下那长虫来,村里也就怪病不断,都知道是她做的手脚,可谁敢和她撕破脸?翻过来得了病还得去求她,前年村里还有人去县里告过她,可人家公家讲究证据,这种邪头巴脑的事哪里取证去,也就不了了之。她按着村中人摊派建庙的份子钱,哪家敢不出?村长书记的,都怕她,甭说我们这些普通社员。你们是外乡人,我们一说你们一听,别在我们村做小买卖,还是去别处看看吧,俺们这里地界邪乎。
那老者说这番话语时,旁边几个老头不住的拉扯他,给他示意,少说几句,看来村民们心里都很明白,只是慑于梅卫红淫威,不敢声张,那有点文化的老头见我们是外人,说了也不妨事,这才倒了一肚子苦水。
就在说话之间,梅卫红家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穿着稠袄的老妇女,脸上还抹着厚厚的粉,嘴上口红艳的像刚吃了死孩子一般,气势汹汹的往操场走来,众老头一见,赶紧拉着说话的老头远远避开。
那老妇女正是梅卫红,三角眼,吊孝眉,鹰钩鼻子薄嘴唇儿,掐腰往我的摊子前一站,忽然口吐白沫,浑身打了一个机灵,继而目光锐利的看着我,口中吐出一个苍老的男声:小娃娃!十三年不见,我不取你性命,你倒敢来找我?今天我新仇旧帐一起算,让你看看你牛天玲爷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