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桌坐着几个人,我十分熟悉,分别才几个小时,正是在车上遇到的那帮闯啃,我说他们怎么像是有高人指点过呢,原来张老道是这帮人的幕后师父。
我们一进门,屋内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留着领袖头的闯啃大胖子说道:师父,我刚才说的就是他们,这不找上门来了。
张老道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和张舒望年龄相仿,还带着解放前的瓜皮小帽,年纪虽大,却精神矍铄,穿着一个老羊皮大袄,腰间用一根麻绳系着,典型的老农打扮,站起身来也没用江湖调侃,说道:两位辛苦,这是要来抄我家吗?
闯啃的那帮人早已将中巴车上被人横了的事说与张老道知道了,张老道是为首那人的师父,定然在这趟车上有分成,也是吃这一条线的,而我因为林慕蝉昏迷,想做点好事,顺顺福运,阴差阳错间竟然将张老道的人得罪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洪昌听说徒弟遇到了茬子,可能正在为其想办法,不想所论的茬子忽然进门,徒弟指着我说,就是这俩人干的。张洪昌以为我们尾随而来,要抄他家,故有此语。
张舒望也瞧出来了,场面十分尴尬,但既然进了门,礼节不能失,张舒望拱一拱手先和张老道打了个招呼:大哥别来无恙啊。
其实张舒望也不知道自己年龄大还是张老道年龄大,但是来求人办事,故此称呼其为大哥。屋内昏暗,张洪昌瞧不清楚,向前走了两步,见是张舒望,看着面熟,却认不出是谁了,只说道:哦,原来是……你老哥,这么多年没见,我这记性……
张舒望明白他已经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马上说道:我是张舒望,咱们在济南摆摊相识,我使风月盒卖过角先生,你我还去吃过九转大肠,贵人多忘事呀!
张洪昌一拍脑袋道:对对对。
张舒望继续说道:不知这几位是你老哥的高徒,今天在车上大水卷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多有得罪,还请海量容之。
张洪昌摆了摆手打断道:咱们老哥两个确实有些旧情分,可是得待会再叙。我有句得罪人的话抛在前头,你们坏了江湖规矩,横了我这一条吃饭的线,让我们师徒破了欺头,以后我们师徒吃什么?还请老哥你给个说法,以免耽误了咱老哥俩喝酒叙旧。
张洪昌话虽说的软,却是带着刺的,江湖人被别人破了欺头后果很严重,那意思就是栽在我们手里了,再也抬不起头来。比如,张洪昌为首的大徒弟再去吃那一条线时,那开车的司机就敢说些不疼不痒的话,诸如几位大哥别的车转转吧,你们这一个月作好几趟买卖,我也是顶着风险的。如果为首的大徒弟对司机说几句狠话,司机就敢回言:大哥别净扯没用的,有本事别被两个叫花子打跑啊。这句话一出,大徒弟气就倒了。
以前混迹于三教九流的流氓混混最讲欺头,这东西一倒便再也没人认你,比如某某某哪天给某某下跪认了栽,大家就都不拿某某某当回事了,这算是混栽了。远赴他乡外府找生活,本地是再也起不来的。
张洪昌年岁老迈,但一辈子江湖风雨,这个道理十分清楚,好不容易开辟出一条饭碗线路,砸在我们手里,别说是当年的泛泛之交,就是摆了盟的把兄弟,此刻也得翻了脸。
张舒望陪着小心说道:老大哥,这是场误会,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实话,这趟来,是专门有件事请老哥您出山帮忙的,至于车马费,我们略备一份人心,还望老大哥不计前嫌,解我们燃眉之急。
我知道张舒望也没有别的好办法,既然来了,这句话肯定是要说的,先看看张洪昌的反应。
张洪昌道:我这是趟铁杆庄稼,细水长流的生意,你给我断了,多少车马费也补不过来吧。
我一听,这是严辞拒绝,而且不止拒绝这么简单,估计还要我们赔偿这条线的损失,狮子大开口,说是车马费弥补不过来。我有些按捺不住了,心道,老头,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在这个时候,张舒望的电话响了,他是老年机,听筒声音极大,里面是韦绿的声音,急急说道:你们到哪了?林慕蝉发起了高烧,烫手!
张舒望说道:你先等会,我们已经到了。
说完挂了电话,我一听林慕蝉发烧就急了,三天时间还没到就发烧,时间一长把脑子烧坏如何是好,当即对张洪昌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你跟着我走,万事罢论,牙碰舌板,说个不字,休怪我王得鹿手黑。
张洪昌闻言竟然微微一笑,对几个徒弟说:你们先回吧,晚上再来。
几个人一看,师父要出手,自己又不能敌我,也不敢留在现场,从门边鱼贯而出。
我心头一惊,张洪昌这是怕破相,他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暗三门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