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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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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    纪小筱虽然不知道西晏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不放心他在这里硬扛着,帮助西晏找了一个颁奖的间隙时间,让他可以不引人注意地走出去。本来他也想跟出去照顾西晏的,但是最佳男配角奖还没公布,他不能离开位置。后面的李旻昱等人目送着西晏离席,都很担心。

    附近的休息间里非常安静,没有人也没开灯,椅子、桌子、化妆盒、服装以及一些其他的道具凌乱地散落着,西晏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儿,只想休息,一屁股坐在窗帘布上,紧紧地环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刻意地掩饰了许久的恐惧仿佛积攒成巨型武器,一旦往里面加点燃料可以瞬间把他轰成渣滓。很不幸,金玫瑰奖成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头痛欲裂。

    眼前闪过的都是不好的画面,一会儿是死状凄惨的尸体被灰尘淹没,一会儿是鲜活的脸庞变成骷髅,一会儿又是渐行渐远的傅之川……他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我重生的意义何在?我早应该死了吧?我是这个时代的怪物吗?人类如此先进的文明为什么挡不住世界末日……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哽咽到疼痛;他攥紧拳,却使不出力气;只能一味地缩小身体的体积,关节都缩得疼痛了也不愿意放开,好像只要自己足够渺小,会被世界遗忘,再也没有突然消失掉的恐惧。

    “唉……”在西晏以为自己即将坠入地狱的时候,一声清浅的叹息混合着湿热的空气钻入他的耳廓,与此同时,他陷入一个温暖且温柔的怀抱,像好眠的人惬意地躺在香暖的被窝里。

    如此熟悉如此心安。

    依稀记得,是这个怀抱,曾在他失眠时给予他慰藉,把他从撒旦的魔爪中带回人间。

    黑暗中,傅之川安静地抱着西晏,轻轻地在他头发上落下一个亲吻。

    西晏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再贪恋这个男人,软弱的情感却驱使着他顺从地将额头抵在那人胸口。

    他想,哪怕再一次也好,只要能让他克服虚无的恐惧,当成做了一个梦,即使醒来后发现从来不曾拥有过什么,好歹不至于从头到尾都是孤零零一个人。黑暗是最好的掩饰,对你温声软语的人可能面带不屑与轻蔑,可能有一副丑恶的嘴脸,但在黑暗中,你还可以说服自己——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重生的迷茫与再次死亡的恐惧慢慢散去,西晏轻轻地抽了抽鼻子,把眼角的湿意逼回去,悄悄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准备抬起头来面对“前男友”。

    本以为在黑暗中会勇气满满,已经脑补好接下来自己如何严肃地指出傅之川有妻有子却还骗他感情的事实,然后坚定地对他说“no”“男男授受不亲”,没想到忽然听见“啪”的一声,灯竟然齐刷刷亮了起来。

    西晏顿时像漏了气的皮球,那点该死的勇气全跑光了。

    “哇!我终于找到开关啦!九渔很能干吧?”

    西晏猛地转过头,看见“梅渔”小朋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粉嫩白皙的小脸上有两抹可的红晕,大眼睛里放着光,一副“我很聪明快点夸奖我”的样子,差没长两条尾巴在身后晃啊晃的了。

    原来跟着傅之川走进来之后,瞧着爸爸那么心急地走过去,也不怕被地上的东西绊倒,机智而体贴的他趴在墙上,踮起脚,费力地寻找顶灯开关,好不容易摸到了还因为身高不够按不到,又到旁边搬了个小凳子,吭哧吭哧爬上去,这才终于把灯打开。

    西晏之前头脑不清醒,根本没有察觉到傅九渔的动静。

    九渔喜滋滋地等了好久,看西晏还是呆呆的没有一点要夸他的意思,他跑过去抓傅之川的胳膊,甜甜地叫道:“爹地爹地!九渔是不是很厉害呀?”

    傅之川笑着应了一声:“是。”

    此时此刻,西晏深觉自己的脑子一定是之前糊涂的时候被搞坏了,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反应不过来呢?九渔?那孩子不是叫梅渔吗?而且他刚刚喊傅之川爹地!

    快速地回忆了一下在农家乐的时候“梅渔”说过的话,小家伙说他们的家住在德国,他没有妈妈,爸爸工作很忙,是在一个叫什么利的国家工作的,而且他爹地以前也是演电影的……这些内容拼在一起的话,套在傅之川身上是完全正确的。

    天哪!这样说来,被傅九渔称作太爷爷的梅老爷子不是傅之川他爷爷?

    西晏认为这真是个不好笑的冷笑话。

    傅九渔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西晏脸上错愕的表情,感到非常费解:“爹地,西叔叔怎么这么神魂颠倒?”

    傅大神特别高冷地回答道:“因为他觉得你爹地很帅。”

    “是吗?我也觉得爹地特别帅,是世界上最帅的人啦!”说着,傅九渔还凑过去在傅之川脸上亲了一下,小脸上漾起纯真的笑容。

    谁、谁因为他神魂颠倒了!

    “小渔,你是想说失魂落魄吧。下次不要乱用成语啊。”西晏红了脸,脚蜷缩得有点麻,针扎似的,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他还被傅之川抱在怀里,亲密的姿态都被傅九渔看到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傅之川没有逗弄他,很爽快地放手了,两人一起站起来,一时间无言,气氛有点尴尬。

    “我……你……小渔他……”西晏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傅九渔扒着傅之川的大腿费力地仰着头求抱抱,傅之川把他拎起来,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自然地伸过去拉住西晏的手,环视一圈,找到个还算整洁的短沙发,他不慌不忙地带着一大一小坐过去坐下。

    傅九渔环着自家老爸的脖子,乖巧地靠在他肩膀上。西晏瞅着这两人相似的眉眼,仿佛昭示着不可斩断的血缘关系,心里酸酸的。

    傅之川记恨西晏在听到顾策玄说的话后一句话都不问他要分手,这会儿原本还想吊一下西晏的胃口,却见他眼眶红红神情委屈,到底不舍得放任他胡思乱想。

    “我遇到克劳迪奥的时候,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

    克劳迪奥?西晏偏过头去,小声道:“你要跟我讲你们恋的经过吗?”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不是。”傅之川挑挑眉。

    傅之川记得很清楚,四年前他还不是蔻梵希的首席设计师,有一次他去负责一个以“折叠与极简”为主题的女装秀。众所周知,芬妮摩尔大师是折叠主义和极简主义的忠实拥趸,而傅之川又和芬妮摩尔大师交情不错——至少在外界看来是这样,所以这个秀的总体效果都是由他来把握的。

    秀结束后,傅之川留下来跟时尚编导们反思总结细节问题,一直讨论到很晚。要离开的时候他发现刚才把手机和效果图落在了t台边的座位上,小汉伯斯去车库取车了,他趁着还没有清理场地自己回去拿。

    路过后面模特们的准备室时,他忽然听见三排衣架中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出来,像是痛苦的呜咽。衣服挂得太满,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那个人在哪里。

    傅之川犹豫了一下,想着会不会是女模特,现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那人还不回家,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于是他走过去看看。

    结果他看到了令他感到惊讶的人——克劳迪奥。她倒在衣服堆里,整个躯干都很扭曲,一只手正在费劲地给自己的腰贴膏药,另一只手捂着肚子,表情非常痛苦。

    “你怎么了?”

    克劳迪奥浑身一震,扭过头来看见傅之川,下意识喊了一声:“傅老师……”

    “不用叫我老师。”傅之川看了一眼克劳迪奥的腰,问,“得了女模特的职业病?”

    “是啊……”克劳迪奥苦笑道,“医生说这一行我干不了多久了。”面对着合作过多次的傅之川,克劳迪奥实话实说。

    claudio当时是当之无愧的顶尖的女性超模,世界时尚品牌排行榜上前几名的品牌在发布新作品时都会直接邀请她担任主秀模特,不管是当季时装、内.衣还是配饰,她没有一样驾驭不好的,台风被人概括为“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知名程度甚至不下于身为男性超模的傅之川。她年纪不大,媒体都说她还会在t台上待很多年,没想到她也没能逃脱职业病的折磨。

    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用来形容模特这个职业刚刚好。人们只看到t台上有多少魅惑酥骨,有多少风光无限,却不知道日复一日踩着十五厘米的高跟鞋是一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许多女模特后期都会患上严重的腰椎变形,疼到无法站立的程度。

    说话间,克劳迪奥抓住身旁的架子,挣扎着爬起来,整个人似乎有一种凌乱的美感。自嘲道:“这么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看见了,真丢人呢——”话没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惊骇地看着自己的裙子下方晕出血色。

    她捂住微微凸起的小腹,惊慌地对傅之川喊道:“可以请您帮我叫救护车吗!”

    “不用,我直接送你过去。”

    傅之川见她这姿态知道是怀孕了,很明显现在孩子有危险。没有多问,果断扯下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遮住她带血的裙子,扶着她快速往外面走。

    小汉伯斯一边开车一边心想自己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傅之川与克劳迪奥不仅同时出现在医院,而且克劳迪奥还怀孕了,都忍不住帮媒体们拟起标题了呢,比如“同为天之骄子,真心相还是另有隐情”“台上的好朋友,私下珠胎暗结?”。能不能做到封锁消息,要看小汉伯斯的本事了。

    克劳迪奥生活不规律,又受腰椎变形折磨在准备室里摔了一跤,孩子差一点没有保住,幸好她挺过来了,不然世界上也不会有傅九渔这个孩子了。

    “克劳迪奥说她并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有一次跟闺蜜出去唱歌,喝醉了,醒来发现躺在酒店的床上。在她努力想要忘掉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孩子何其无辜。西晏忍不住叹气,摸了摸九渔的脑袋。

    傅九渔闷在傅之川怀里,倒并没有很大反应。他原本知道自己不是爹地的亲生孩子,跟梅斯菲尔德家族也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些重要吗?他只认一个爹地,是傅之川——济安·冯·梅斯菲尔德,一个会抱着他问饿不饿冷不冷,会细心给他泡奶粉,会带他出去玩、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的父亲。

    除了被傅之川意外撞见之外,克劳迪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怀孕的事情,包括家人也没说。预产期到了之后她住进一家私人医院里,傅之川偶尔会过去看她,分娩那天也只有他和小汉伯斯来了。

    孩子是足月顺产的,但生下来的时候特别小特别轻,克劳迪奥很难过,明明怀孕后不再为保持身材而节食,却依然没有给宝宝健壮的身体。

    傅之川知道克劳迪奥是个坚强的人,哪怕是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抚养孩子长大,克劳迪奥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对未来充满期盼的笑容,跟傅之川说起她已经准备好了多少小衣服,买了小号还是大号的婴儿床,又是怎么细心地把所有家具的棱角都给包起来……

    “十八个小时后,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克劳迪奥出现了产后大出血的症状。宫缩不良,注射药剂后明显改善,但是失血过多,血站没有更多的rh阴性血供应,等悬浮血细胞到的时候,她已经撑不住了。”顿了顿,傅之川又说,“医院尽力了。”

    傅之川见到了克劳迪奥最后一眼,短短几个小时,她白皙光滑的皮肤变得树皮一样干枯丑陋,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上都是自己咬出来的血印,身下更是血红一片。她不说话,那样静静地看着傅之川,手臂缓缓垂落。

    说实话,那个时候傅之川只是可惜一位名模的陨落,以及对她作为母亲的崇高品质的敬佩,这些怜悯还不至于让他带走那个孩子,毕竟一旦跟在他名下,那孩子会和梅斯菲尔德家族产生一系列财产与人身关系,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想再去看孩子一眼。小家伙安详地躺在保温箱里,比周围其他的孩子都要小,睡颜单纯而无辜,如果他有梦,是否能遇到去往天堂的母亲呢?

    小汉伯斯打量了小孩许久,说:“长得好像少爷小时候。”

    有时候感觉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看到一个人的第一眼,你可能讨厌他讨厌得不行,而看到另一个人的第一眼,你却觉得他可能是你前世挚。

    当傅之川在护士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抱起傅九渔,他对自己说,好好养着吧。

    克劳迪奥的死讯是瞒不住的,但她住院的事情连她的经纪人也不知道,如今突然得知她竟然去世了,经纪人和公关团队都傻眼了。傅之川没对他们说小孩子的事情,说克劳迪奥是去医院堕胎才大出血的。这个理由自然不能对外公布,要不然舆论是不会放过死者的,他们宣称克劳迪奥是劳累过度而猝死。

    葬礼非常隆重,基本时尚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只有傅之川没来,他已经带着傅九渔回了德国,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手续之后,傅九渔成了亚力克森庄园目前为止唯一的小主人。

    “克劳迪奥葬在她的家乡,每年我都会带九渔到那儿去住几天。”

    说着,傅之川轻轻拍了拍傅九渔的背,小家伙用脸颊去蹭他的下巴。

    故事讲完了,瞧着这父子俩温馨的互动,西晏还没有回过神来——感情他这一场伤心只是个大乌龙?顿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傅之川。

    傅之川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拿出手机,指着西晏给他发的“别再找我了”五个字,故意说:“吃醋的话直接跟我说不好了,你说得这么含蓄我怎么能懂呢?”

    “我没……没吃醋!”西晏瞪了他一眼,他又不是傻,能看不出来傅之川是故意让他害臊嘛。

    傅之川不不理会西晏的恼羞成怒,那样笑看着西晏,深邃的蓝灰色眼中有着清浅的柔情。

    西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干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唇角眉梢的笑意渐渐淡下去,傅之川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收到你短信的那天我急匆匆地赶来华夏,却只看到人去楼空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的神情、语气中皆不带有半点指责,而是这样不悲不喜的态度,让西晏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排山倒海地袭来。

    “对不起。”无论什么时候知错能改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这样?没有其他表示?”

    西晏耳根子有一点红,他做贼似的前后看了看,像个要偷糖果的调皮蛋,确定这里除了傅九渔这个小灯泡之外没有其他人存在,心下一横,以平生最快的移动速度在傅之川脸上亲了一下。

    吼!亲上了亲上了!什么状况呀!傅九渔挥舞着小拳头,眼中似乎燃烧着八卦之魂。

    软软的唇一触即分,傅之川有点小惊讶。他以为西晏看起来畏畏缩缩的,顶多只会说点好听的话给他,没想到他是直接行动代替言语。

    回忆起之前两人通话的时候,说喜欢,说想念,西晏俱是坦诚而直白。归根结底,他不是那种纠结于“同性恋有没有真”“我们今天在一起明天会不会分手”的人,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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