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恋香港,怀恋过去的日子,她想,就算把长大全部扔在江北,一无所获地回到香港。父亲也不会怪她。
爸,你不会怪女儿吧?
吴潇潇的泪再一次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又是一小时后,外面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吴潇潇犹豫一会儿,走过去打开门,她原想会是保姆,她被调查组带走后,保姆算是放了假,昨天她打了电话。让她今天晚些时候过来。开门一看,却是满头银发的副校长。
这位副校长,是父亲最好的朋友,父亲到江北第一天,就跟他在一起,这些年,为父亲,为长大。他真是呕心沥血,无怨无悔。想不到,调查组竟把怀疑的目光也盯向了他。
吴潇潇感到深深对不住他,对不住啊——
“快请进吧,老校长。”
老校长站在门外。脸上是很少见地难为情,嘴唇哆着,想说什么,没说。局促半天。重重叹了一声,从包里掏出几页纸,递给她,一转身,快步朝楼下去。
吴潇潇紧忙喊了一声,老校长生怕她要追出来挽留,下楼的步子比年轻人还快。
吴潇潇一头雾水,老校长的脚步声消失后。她才猛地记起手里还有几页纸,打开一看,她傻眼了。
老校长递上的,是一份辞呈!
外面雨还在落,烟雨笼罩着的金江,四处弥散着伤感味。
老校长之后,又有五位教师提出辞职,尽管是在暑假。这消息还是惊动了高层。李希民第一个坐不住。跑来找吴潇潇。吴潇潇显得很平静,跟几个月前相比。她沧桑许多,也老练许多,再也不会为一件小事变得焦躁不安了。面对李希民一连问出的几个问题,她淡然一笑,用颓败的口气道:“李厅长,这些问题,你真不该问我,我自己也很糊涂。”说着,伸手捋了捋头发。
李希民发现,吴潇潇的发型变了,跟刚到江北时相比,她地发型越来越保守,越来越没有个性。是否,这也意味着,两年多的磨炼,真把她的心劲磨平了?
“吴校长,别灰心嘛,出了问题不可怕,我们尽力解决就是。”
“解决?”吴潇潇苍凉地笑了笑,“那好,问题都摆在这儿,你李厅长解决便是。”说着,吴潇潇手一扬,刚刚应聘到她这儿的秘书便抱来一大撂材料,都是这些日子教职员工写来的。有落实工资待遇的,有落实住房的,有过问职称评定的,当然,反映最集中地还是下学期到哪儿上课,总不能把学校搬到广场吧?
李希民随便翻了几页,这些问题不用翻,全在他脑子里,讪笑着道:“都是老问题了,不好意思,我这个厅长不称职,没能把工作做好。”
“别,李厅长,这么说我担当不起,是我无能,父亲这盘棋,原本指望我能下活,谁知才两年,我就下得连大本营都没了。现在好,我认输,不下了,棋只有在不下时你才能发现,原来输或赢,结局都是一样。”
“什么意思?”李希民惊愕地瞪住她。
“曲终人散。”吴潇潇丢下四个字,起身,来到书架前,本是想拿一本棋谱,她原来真是一棋迷,只是这些年无暇顾及,荒疏了。想了想,没拿,转身走向内室,半天,从里面走出来,手里多了样东西。
李希民一看,差点惊得失声叫出来。吴潇潇手里拿的,竟是一件陶,猛一看,跟他送给盛安仍那件,一模一样。
“怎么,厅长对陶也感兴趣?”
“不,不,我对它一窍不通。”李希民连忙否认。
“我马上要回香港了,这是我来时,朋友送的,厅长如果不嫌弃,今天我就把它当礼物送给你。”
“太贵重了,不敢收。”李希民慌得,生怕吴潇潇真把这陶送给他。脑子里却在飞快想,吴潇潇拿出这件陶,真实目的到底何在?
“贵重?看来李厅长真是对陶不了解,这陶不值钱,仿的,不过仿得真,拿在市场上,没准就当真货蒙人了。”
李希民地脸色在急剧变化,忽儿白,忽儿红,额上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怕是没人知道,那件陶,也是别人送他的,收时并不知道它来自哪,真还是假,到底值不值钱?收了便一直放在办公室,再也没摸过没碰过。盛安仍带着调研组来到金江,有天夜里他去拜访,心想怎么也得带件见面礼,原想拿幅字画的,一想孔庆云,忙把这想法压了回去,后来又挑了几样,都觉不合适,思来想去,忽然就记起盛安仍爱陶,还是半个收藏家,没再犹豫就带了它。谁知送出不久,就听说春江那边出了陶案,还牵扯到两条人命。这两个月,一想陶,或者一听别人提陶,莫名地,他就紧张,就出汗。生怕那件陶就来自春江,就来自那个工地,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