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两个女子对坐。
其中一个曾经试图与权力抗争过,但失败后一蹶不振,而另一个,似乎从未将所谓的掌权者放到眼里过。
香炉里的安神香还在肆意向外边飘散,周遭墙壁上挂满的书法字符怪诞诡异,就像某些江湖话本里提及的神秘封印。
苏三千挺直脊背端坐原位,与太子妃四目相望。
在她眼里,根本看不到卢欢儿精致的妆容,只有苍白面容中一股无处遁形的疲惫。
“我医不好你。”
苏三千居然少见地露出一抹微笑,声音如夏日中泠泠清泉,凉意阵阵。
“而且,我也敢断定,全北原都没有医者能够医的好你。”
“什么?”
卢欢儿一愣,揉捻碎发的手指也悬停于空。
“太子妃所患咳疾以及气血亏虚,对我而言其实都很好治,但是,就算今日治好了,明日也还会犯,总是治标不治本。”
苏三千摇头,一本正经解释,“医者医得身却医不了心,太子妃所患之症结在心,是你自己没想医好它,就算再换多少个医者都一样…”
“呵,我不想好?”
卢欢儿冷笑一声打断。她慵态满满,仰头望着高处,伸直了胳膊,欣赏自己五指之上戴满的华丽首饰。
像一副用金玉打造的镣铐。
“神医姑娘,你可知,在这样的环境里,苟延残喘地活着,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勇气了…”
“哦,这样啊。”
苏三千扬起眉,冷声讽刺道,“如果可以把自暴自弃说成是莫大的勇气,那我想,太子妃的病,我大概是爱莫能助了。”
她忽地站起身,连刚刚那蹩脚的礼数都忘记摆弄,只是点头示意,然后就自顾自拎着药箱抬脚往外走。
“告辞。”
“你懂什么?!”
卢欢儿突然坐直身子,懒散之气尽数散去,眸光里混杂着怨恨。
“等你体会到至爱之人被折磨,家人被要挟,而自己却被当作一只金丝雀困于仇人的囚笼时…你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吗?”
话落地,苏三千也停下脚步,听到她的话后双肩不禁抖了抖,原地转身。
白纱之上,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
“卢欢儿,这样的故事我只在江湖话本里见到过。”
苏三千一字一顿道,哽喉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又缓缓开口。
“这'金丝雀'一词,我在读江湖话本前可从没听过,因为那时的我根本就想象不到,能吃饱穿暖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当然,我不屑与你比惨,是因为我明白,这世道本就不公。但我还要说,你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自然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会因为饿肚子吃掉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每日战战兢兢,失去至亲也不敢言。
而你卢欢儿,尚且被伤了一回心就要死要活的,成了人人梦寐以求的'金丝雀'还如此矫情,我苏三千,当真瞧不起你。
不求你理解,但希望你至少不要在饿殍遍野之地,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种丧良心的话。”
“你放肆!”
卢欢儿手指紧紧扣在扶手上,颤抖地高声呵斥,“苏三千,你不过就是个医者,不要仗着本宫敬你一声神医就恃才放旷!”
“我放肆了吗?不过是实话实说。”
苏三千不仅不退,还往前走了两步,冷漠地居高临下道。
“倒是太子妃你似乎才是很放肆啊,明明已经是太子爷的人了,怎么整个房间里到处都贴着杜探花的词句呢?”